2.699号公寓(2)
滴答走动的动静。

  心率被走针声越催越快,弯曲的脊柱令人呼吸不畅,让她回忆起昨天早上被推入检查仪器的瞬间,有密闭的窒息感。

  她突然难受地叹出一口气,随即睁开眼,握着鼠标的手鬼使神差重新点开了查询界面。

  盛秋实突然偏头看过来,问她在点什么。

  宗瑛输入病历号jīng确筛选,顺利tiáo出属于她自己的核磁检查影像。

  她答:“扫雷。”

  屏光半明半昧,未经标记与增qiáng的原始影像中藏着“判词”。

  经验老道的临床医生,可就此做出诊断。

  十分钟后,在屏幕上努力捕捉信息的目光逐渐暗淡,前屈的脖颈也缓缓后收,宗瑛双肩垂塌,呼吸有一瞬的滞闷和消沉,最终重新靠回椅子里,交握起双手。

  这个夏夜的诊室中,竟从脚底攀上来一种幽幽的冷。

  周遭好像一下子都安静了 ,连走针声也听不见,但霎时却又有喧哗破门而入。

  宗瑛抬头,只见有三个人冲进来,煞有介事举着录音笔相机叫嚣着要采访当事人。大姑及宗瑜妈妈都有些措手不及,盛秋实霍地起身,大声请对方出去:“这里是诊室,不接受采访。”

  拿录音笔那位连家门也不报,径直奔向宗瑜妈妈开门见山:“请问你是死者家属吗?”

  “死什么死!你讲哪个死了?”大姑伸手猛地一推,对方仍不改目标,只盯住宗瑜妈妈,继续bī问:“请问你是死者邢学义的妹妹吗?邢学义为什么会在凌晨带外甥出门?你对此事知情吗?”

  装满疑问的探针凶戾地扎出去,是一种粗bào的入侵与冷漠。

  大姑怒火中烧,一把拿起茶几上的纸杯就泼向对方:“都出去!”

  电子相机按动快门的声音响起来,盛秋实上前阻拦,但仍有眼尖的发现了坐在电脑桌后面的宗瑛。

  浅蓝sè制服衬衫格外惹眼,那人将镜头直接对准宗瑛,旁边的人立即冲过来发问:“请问你是负责本案的警官吗?”

  就在对方按快门的瞬间,宗瑛偏过头,抓起桌上的处方本挡了侧脸。

  她皱着眉拒绝回答,咔嚓咔嚓快门声却不断,随之而来的各种质问,宗瑛一句也没有听清楚。

  内心此刻迫切企望无人叨扰的清净,偏偏要被架上喧闹审问台,每一秒都煎熬。

  保安姗姗来迟,重新恢复安静的诊室里,却添了几分狼藉与沮丧。

  从刚才对方咄咄bī人架势中,宗瑛意识到这似乎不仅仅是一桩性质简单的交通事故,或许牵扯了更多事情,但她现在没有jīng力去关心。

  时间指向凌晨3点56分,雨歇了,夜黑黢黢,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过劳的麻木,各自瘫坐着一言不发。

  宗瑛回过神,qiáng打起jīng神握住鼠标,选中她自己的那条tiáo阅记录,删除。

  她起身,将椅子推进去,同盛秋实说:“雨停了,我先走一步,有事再联系。”

  盛秋实本要送送她,她走到门口却讲:“这个点病房里随时会有急事,你留在这里比较妥。”语毕,习惯性地用身体顶开门,悄无声息地走了。

  夜sè潇潇,地上湿嗒嗒。

  出了医院门左拐,是宗瑛回家的路。凌晨四点多,街边店铺几乎都落了门锁,只有马路斜对面的24小时便利店亮着暖白光,像一只透明的储粮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