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99号公寓(7)
; 天热,她也不太愿意费时间去烧水,于是索性拧开另一边的龙头,洗了个冷水澡。

  等她洗完,后脑勺才漫上来一种幽幽的冷和痛。

  她潦草擦干身体,拿起自己的衣服穿。最后穿衬衫时,她低头闻了闻,将它放在一边,出去取了那件黑sè纺绸长衫。

  因为是居家式的长衫,比外出穿的本来就做得短一些,但披上身,黑sè绸料却几乎垂到了她脚踝。

  盘扣自领口斜至腋下,又一路直线扣到大腿中部,往下是开衩的,方便行走。

  配套应该还有一条长裤,但盛清让忘了给她。

  宗瑛重新拿过报纸,在沙发里坐下,循版面顺序逐一读过去。

  头条是7月24日驻沪日军中一个叫宫崎贞夫的水兵失踪,照片配的是闸北日军的岗哨,几个日军正端着刺刀搜查往来路人与车辆。

  往后翻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私人声明与花边新闻,还有一些关于北方前线的报道,措辞中显出一种毫无根据的乐观。

  屋子里太安静了,宗瑛越读越觉得不适,因此她放下报纸起身,试图打开留声机。

  机身庞大笨重,印着victor的标志,手动的,需要费好大的工夫让它运转,可唱不了多久就又会停下来,在现代人追求效率与收益的准则中,为听一首歌付出这么多的力气,显然是相当不划算的。

  但,一时的热闹也是热闹,宗瑛想。

  因此,在座钟铛铛铛敲响八下时,留声机又重新唱起来:“把苏杭,比天堂。苏杭哪现在也平常,上海哪个更在天堂上……”

  宗瑛抬手揉了揉仍有些隐痛的后脑,鬼使神差走进盛清让的书房。

  书房窗户朝南,几个大书柜并排靠墙放,玻璃柜门擦得一尘不染,最南边的柜子里有成排的法文书,宗瑛取下一部法英对照辞典,快速查了一些词,又重新扫一遍书柜,确认这里装了很多专业书。

  角落里一摞证书,她随手抽了一本,打开来是一份英文聘书。

  聘用单位是公共租界工部局董事会,职位是法律相关顾问。日期显示,这是最近的一个任命。

  她想起那天他为证明自己来自民国26年,展示的那份开会记录似乎就是工部局的。

  宗瑛把聘书放回原位,打开第二个书柜,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相框。

  里面一张黑白照,是家庭合影,最前面是父母,母亲手里抱了一个女孩儿,后面站了四个孩子。

  不对,确切说是站了三个,最边上的一个只有大半张脸,有些惊慌,像是在临按快门的刹那,被推进去的。

  看起来似乎是——

  他没有同其他孩子站在一起拍照的资格,是一个外来者。

  尽管拍照时年纪还小,但宗瑛能够认出他就是盛清让。

  他小时候眉眼就已经很好,以宗瑛的审美判断,这孩子算得上是五个里最出挑的那一个了。

  到底怎样才留下了这么一张照片呢?

  宗瑛正想着,电铃突然响起来。

  才八点多,清洁公司的人来得似乎有些早。

  宗瑛把相框放回原位,快步走去开门。

  门还没完全拉开,一个清亮年轻的女声就响起来:“三哥哥,我还要再借一本书的!”她讲完看到宗瑛的半张脸,明显愣了一下,原本扬起的嘴角瞬间塌下去:“这是我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