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深远的虚空。作为阉人,他们能够对涉及女子的事情发表多少意见呢?总有隔靴搔痒之嫌吧。

  李忠言说:“你该走了。待得时间太长,有人会不痛快的。”

  “你说圣上吗?他不会的,我来他都知道。”

  “郭贵妇呢?她那么忌惮你,别让她抓住什么把柄。”

  “我会怕她?”吐突承璀嗤之以鼻。

  “太子的事情还没有定论吧?”

  吐突承璀不吭声了。自从元和六年原太子李宁病死之后,宪宗皇帝便面临着重立储君的问题。贵妃郭念云是郭子仪大将军的孙女,郭家坐拥重建唐室之功,势力极隆。所以朝廷内外几乎众口一辞地建议皇帝选立皇三子,也就是郭贵妇所生的嫡子李宥为太子。但宪宗皇帝更倾向于按序立长,想立次子澧王李恽为太子。双方拉锯,至今没有定论。

  前些日子,郭氏背景的官员们再次上表请求宪宗将郭念云册立为皇后,宪宗皇帝仍以种种借口拒绝。由于郭家在朝野内外的势力实在太强大了,在储君和皇后这两件事上,宪宗皇帝几乎找不到支持者,除了忠心耿耿的吐突承璀。

  所以郭贵妃将吐突承璀视为眼中钉,自然不足为奇了。

  “也罢,确实该走了。”吐突承璀作势起身,似乎他大老远跑这么一趟,真的就为了来喝一口李忠言烹的茶。

  李忠言道:“我也该去为先皇奉夜宵了。”

  “这事儿还要你亲自做?”

  “一直都是我做。”

  看着李忠言如磐石一般肃穆的身形,终于,吐突承璀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卷,双手捧到他面前。

  “贾昌死了,这是从他院子的里屋墙上拓下来的。圣上特命我送来。”

  这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李忠言接过纸卷,打开一看,死水般的表情终现一丝光芒,“是……先皇的字?”

  “就知道你能认出来!”吐突承璀说,“圣上告诉我是先皇所书时,我还不敢相信呢。先皇不是只写隶书吗?怎么行书也写得这么好?过去我竟全然不知。”

  “先皇是擅写行书的,但是每次写完就烧掉,所以除了贴身近侍无人知晓。”

  吐突承璀瞪大眼睛:“这又是为何?”

  “不知道。”

  “那你看看这个,先皇写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读不懂啊?”

  李忠言看了好一会儿,说:“像是临摹的某个帖吧。”

  “哦……是不是王羲之?”

  李忠言反问:“为什么说是王羲之?”

  吐突承璀道:“最近圣上老临王羲之的字帖,我看着挺像的……唉,我也不怎么懂这些,你且收好吧。”

  李忠言小心翼翼地收拢纸卷,他的手没有颤抖,正如他的心在千锤百炼之后,再不会因为多钉入一颗钉子而有丝毫瑟缩。

  血,早就干了。如今流淌在李忠言身体中的,每一滴都是漆黑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