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陈旧的木窗楣上挂着一块撕破的布片。裴玄静小心地将它取下来,一望而知,这是从来人的夜行衣上带下来的。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迅疾、诡异而又凶险,都在这片碎布上得到证明。否则她真会以为自己又做了一场噩梦。

  她强压狂烈的心跳,重新关紧窗户。但是毫无用处,这间屋子再也不能给她一丝一毫的安全感。临睡前她也关紧了门窗的,可是有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裴玄静意识到,自己所面临的威胁越来越难以阻挡了。

  裴玄静坐立不安,不知该怎么熬过接下去的漫漫长夜。

  然后,她听见门上又响起奇怪的窸窣声。

  门外长廊上挂的灯笼通宵不灭,是驿站给客人夜间上茅房时的照明。暗红sè的灯光整晚都会从门缝下照进来,而现在,却被什么挡住了。

  裴玄静再也待不下去了。

  坐以待毙从来就不是她的性格。与其这么眼睁睁等着危险闯入,不如主动出击。

  她紧握匕首,猛地推开房门。

  外面之人果然猝不及防,“唉呀”一声向后退去,裴玄静举起匕首就捅过去。

  “静娘!是我呀!”

  她的手腕被人拼命捏住,顿时一阵剧痛。她不由地松了手,匕首就在对方xiōng前的方寸间落地。

  崔淼的脸sè煞白,显然也被她给吓坏了。

  “你要干什么啊,吓死我了!”他压低了声音说。

  “是你,我还以为……”裴玄静的话没说完,人就软倒下去。

  崔淼连忙扶住她,又从地下捡起匕首,才拥着她回入房中。

  他点起蜡烛,裴玄静还没能缓过神来,全身无力地靠在榻边,呆呆地看着崔淼被烛火映红的面庞。奇怪,只要看见他,她的身心中便安逸下来,连这间屋子似乎都变得敞亮了。她虚弱地对他笑了笑,“对不起,没伤到吧。”

  “差点儿,静娘是怕天太热,想给在下一个透心凉吧。”崔淼一边开着玩笑,一边顾盼道,“怎么这么闷热?开一下窗吧。”他还未及站起,就被裴玄静一把扯住。

  “别去!那里有人。”

  “什么人?”

  裴玄静这才将今夜之事讲述了一遍。

  “难怪你刚才那么慌张。”崔淼皱眉道。

  “我从门下看见你的影子,以为还是那个闯入者,绕到前面去了。”

  “静娘,你觉得会是什么人?”

  裴玄静茫然地摇了摇头。

  崔淼说:“来,我们分析一下。首先,此人并不是为了伤你性命。”

  裴玄静同意。如果来人要杀她,她刚才就在睡梦中一命呜呼了。

  “那么,是不是为了寻什么东西?”崔淼思忖地问,“娘子,你身上带着什么特别贵重的物件吗?”

  裴玄静迟疑了一下,才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崔淼的目光在她的脸上转来转去,“那就难猜了。”

  裴玄静问他:“崔郎,你什么时候到灞桥驿的?”

  “刚到不久。太晚了,柜上连个伙计都见不着,还高挂着客满的牌子……呵,我就想先找找你的房间。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这家伙还真喜欢卖关子,不分场合不分轻重,让人猜不透他究竟是太天真还是太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