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完全想象不出长吉兄弟俩是怎么熬过寒冬的。东间有个满是灰尘的灶台,也不知多少天没开火了。西间只一张长吉躺的矮榻,地上铺了块草席,墙角立着口半斜的矮柜,就再没有其他家什了。

  最让裴玄静意外的是,家里没有笔墨,也没有半页字纸。

  长吉的诗在哪里?

  连诗都没有,那么武元衡所说的“长吉诗中有真意”,还如何搞清楚呢?

  “这里没事了吧?没事我就走了。”禾娘站在门槛边说。

  夕阳从禾娘的背后照过来,裴玄静看不清楚她的表情。是该让她走了,禾娘的任务就是把裴玄静平安送到昌谷。因此裴玄静说:“嗯,我没事了。多谢禾娘一路相送。”她来到门前,从发髻上拔下金簪。这是她剩下的唯一一件发饰了。

  “相聚一场也是缘分。给禾娘添了许多麻烦,这就当是我的一点谢意吧。”

  “我不要……”

  裴玄静不理会禾娘的拒绝,直接将簪子chā到她的发髻上。“戴着吧,会保佑你的。”

  禾娘低下头,红sè的穗子在漆黑的鬓发旁轻轻摆动。

  “那我走了。”禾娘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你自己……保重吧。”

  “你也是。”

  裴玄静站在门边目送,直到那纤细的黑sè身影消失在青山绿水的尽头。她意识到,将再也见不到禾娘了。

  裴玄静返回茅屋,点起一支蜡烛。

  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她的家了。

  李弥蜷缩在草席上睡得正香,裴玄静便独自守在榻前。

  她终于可以好好地陪在长吉的身边了。她从来没有这么贴近过他,一伸手就能触摸到;也从来没有这么远离过他,彼此间隔着生与死的鸿沟。

  “长眉凝绿几千年,清凉堪老镜中鸾。”想起长吉赠给自己的诗,裴玄静的心中便充满了空旷的平静。今夜是她与长吉的第一夜,也是最后一夜。她知道这一夜很快就会过去的,正如诗中写的青鸾舞镜,转瞬千年。

  ……突然惊醒时,裴玄静第一眼便看到蜡烛摇摇欲灭,昏暗破陋的屋子中央,一缕青烟袅袅直上。此情此景,和记忆中的诡异场面何其相似。

  屋里多了个陌生人,正在忙着东翻西找,听到动静后回过头来,脸上的那把络腮大胡子分外招摇。

  裴玄静竟丝毫不觉慌张——早晚要来的。

  络腮胡子见裴玄静醒来,挺熟络地说:“你醒啦?正好,说说东西藏哪儿了?省得我再找了。这个家怎么穷到这地步,连老鼠都不愿意来吧。”

  裴玄静刚想说话,却听到屋子角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原来是李弥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嘴里也堵了东西,正在扭动身子挣扎呢。

  她跳起来,眼前寒光一闪,络腮胡子手持长剑拍在她的肩上,右边的胳膊顿时麻了。

  那人恶狠狠地喝道:“老实点,我不想伤人!”

  “你把他怎么样了?”

  “你不是都看见了?没事,绑起来也是为了他好,免得误伤无辜。”络腮胡子道,“我只想问娘子取一样东西,对别的没有兴趣!”

  裴玄静说:“我见过你。”

  络腮胡子点头:“娘子的确jīng明。”

  “你在长乐驿已经搜过我的行李了,没有找到你想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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