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阴平小路
  老者身后不远处背身立着一人,竹青色幞头系带飘飘,浅荼色圆领长袍白滑胜雪,左手负于后,右手提一剑,剑尖下垂,血滴未尽,自有一副幽渊气度。

  未几,老者气绝,轰然倒地。众箭手蓦地发一声彩,也不顾身上伤势,呼喝着往背身那人处奔去。那人闻彩声,微笑转身道:「安某来迟一步,众位兄弟可好?」

  尚在原地呆看的陆大安虽已明白此人是己方强援,但佟仲不在,也不好冒昧上前,于是瞪了一双眼仔细观瞧。只见那人一字浓眉、亮眸龙眼、山根连额、鼻梁隆起、耳轮分明、唇红齿白、申字脸型,一幅文士打扮却隐隐透出些道骨出尘。众箭手虽是狂喜之中,却也只是奔至他身边口称公子、感激行礼,不敢与他若众箭手之间一般、勾肩搭背着呼号大笑。

  白衣人回剑入鞘,团团回礼后愕然道:「怎么不见其他人,只有你们六个?」

  众箭手闻言黯然,绝境逢生的欢喜消弭无踪。白衣人抬眼一扫,唤那把守谷口的箭手:「郝挚,你来说。」

  郝挚面上一悲,拱手道:「安公子,我与陈丹、谢宝、白小六、高诵五人奉折将军令出阴平道、过白龙江接应打探消息的兄弟。在花石峡外不远,见到暗记,于是一路寻至此。在前面密林中正撞见林队正、谷山、李七、晏虎与金狗战在一处,便赶了上来助战。本来有我等相助,已射退金狗。可金狗阵后突出一群武功高强的宋人,杀的兄弟们左支右绌。我等结巨木为阵,使将军所授八门箭阵方堪堪抵住。兄弟们杀伤虽多,怎奈箭矢不敷,只得弃了巨木寻路退却。」

  说到此处,郝挚悲伤转恨,一指地上老者尸身愤然道:「这老贼趁我等向后、箭阵有隙,冲突向前、一剑砍断李七臂膀。林队正股间首创,行走不利,于是舍命缠住老贼为我等断后。退却路上,晏虎泣诉,我才知与他同行的田力已在几日前被一妖女害了。我等退至此处小谷,被老贼率人赶上。李七昏厥,只剩我等七人能战。幸有谷山机智,每每按敌变化将八门箭阵舍却一门,加上夜色已深,才挡住敌兵攻击。眼见矢尽,谷外佟仲大哥诈称将军,骗走了围兵半数;又得那位使刀的疤脸兄弟奋力送箭矢入谷、拼了性命的拦敌厮杀,方使我等得见公子面目。可谷山被那老贼踢中心窝,怕是不好。佟仲大哥骗去的敌兵已返来且被公子杀尽,可他却仍不见踪影,不知是不是……」

  陆大安在一旁听郝挚言语,心中一时悲怆,紧接一阵自傲,待听到最后含悲言佟仲,终忍不住高声道:「这位郝兄弟有甚好哭泣?不如求这位公子与我等无恙者四散寻找,也好尽速援救。若是……唉!没有若是!定然是无事!」

  白衣人见陆大安言语豪爽、整个人从血水里捞出来一般尚且自称无恙,心下暗暗欣赏,点头抱拳道:「正该如此!仁兄对箭营兄弟大恩大德,在下安鸿代大哥谢过,日后定有所报!寻佟仲之事,我一力担之即可,仁兄伤势不轻,此地亦不可久留,且随众回砦等候吧!郝挚,你带众兄弟先行,五日后我去岭下林边寻你。」

  安鸿言语平缓,也不见有何动作,便已飘然后掠,抬头收礼时,人已在几丈开外。白衣翻飞间,就在空中将身子一转,穿入密林消失无踪,只余最后几字的回音在林间及众人耳中回荡。倏忽间,众人只觉眼前一物闪过。另一无伤的箭手陈丹张手急抓,得一小小瓷瓶,开盖清香扑鼻。陈丹略通药理,一嗅便知此为疗伤圣药,遂急吼吼跑回谷中送与二重伤者服下。

  陆大安久在军中,见的多是结阵劈刺攒射,却从未见过江湖中如此高明的身手,瞠目结舌中将对佟仲的担心放下许多。在郝挚的引领下与众箭手一一见礼、互通了名姓,又说起巨木阵藏林童尸身一事。众箭手致谢再三,分出几人与陆同去将林童葬了,这才回谷做了背架,负着谷山与李七回砦。至晚,断臂的李七苏醒过来,虽是脸色苍白、疼痛难忍,但已可搀扶着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