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这段经历说起来简单,其中种种血腥残酷之处不可胜数,天道皱着眉看法则给他写出来的人物小传,有些无语:“看起来有点可怜。”

  法则在他肩膀上和他一起看,奶声奶气地反驳:“这也没办法,鬼王嘛,就是厉鬼中的厉鬼,没有足够强大的怨气怎么可能成为厉鬼,这是必须的过程啦。”

  天道将这卷薄薄的《闻名录》卷在袖子里,将头上垂着纱的幂离往下拉了拉。

  京都最为热闹的铜雀大道,每天都人声鼎沸,但今天却发生了一件奇妙的事情。

  那位公子不知是何时来到这里的,也没人能说得出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边上的,好像等看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那里了。

  但是这样的一个人,之前怎么会没有人注意到他呢?

  他身体颀长,穿着一身玄色的长袍,那长袍式样有些古怪,不像是本朝礼制森严的衣服,袖子极宽阔,几乎要垂坠到地面,大袖衫繁华侈丽,外裳长摆拖曳在地面,飘逸优雅,尽管只是不加修饰的玄色,但那衣料在天光下随他的步伐泛出波浪星光一样粼粼的色泽,一见即知非凡品。

  扎着巴掌宽腰带的劲瘦腰间悬着一大串禁步佩玉,走动时玉珏锵锵撞击,带着一种奇妙悦耳的韵律。

  不少小有见识的人都恍惚了一下,对方身上的气质极其奇妙,他显然是出身于某个泱泱数百年钟鸣鼎食传承下来的大家族,而且是其中最为芝兰玉树的骄子,但和本朝礼仪完备出入行止皆有法度的那种庄严气质又不同,他身上带有一种疏阔坦荡的风气,清俊通脱,风神潇洒,其中亦有君子大家之气度,令人目眩神迷。

  可惜那垂下的幂离遮挡住了他的脸,拥有这样气度的人会是什么模样呢?所有人脑子里都蹦出了和潘安宋玉有关的故事。

  然后就见他在一处小摊前停下了。

  那是一处卖烙煎包的小摊子,他停下来瞧了两眼,然后颇有情趣似的指着木板上滋滋作响的包子道:“给我来两个。”

  他讲话也带有一种典雅的风致,好像每个字的音都带有严格的法度,而他一说出来,那种法度也成了合乎规则的潇洒婉转。

  摊主吸了一口凉气,直觉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拘束地在围裙上再三蹭了蹭手,才堆起满脸的笑:“哎,客官您稍等。”

  这边不算小的动静早已惊动了附近两侧酒楼食坊的客人们,铜雀大道本就是京都最繁华的大街,除却小商贩们,每日都有无数公子纨绔们前来饮酒作乐,正巧,今日楚章也在这儿。

  楚章被拉出来玩乐一贯只寻个角落坐着,偶尔插上一句话不至于被冷落,他聪明至极,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周围的人也能隐隐察觉到他的机敏之处,对他从一开始的轻视变成了如今可以玩在一起的好友。

  今天他照旧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室内热气融融,一群太学公子哥儿们猜拳耍酒疯,闹得一个比一个欢腾,楚章就坐在一旁瞧,然后一个醉的恍恍惚惚的家伙被拖出来扔到了他边上,央他看着点儿醒醒酒,楚章也不可无不可地应了。

  那家伙睡了半刻钟,大约是清醒了一点儿,爬起来对楚章嬉皮笑脸地道了谢,一转头就扭不回去了,直愣愣地盯着外面街道出神。

  “哇,那是哪家的哥哥?”

  说话的是姚侯家的幺子姚昉,他跳上来压着醉鬼的脑袋往外看,眼里是亮闪闪的星星。这话听着有些轻薄,但对他来说却是实打实的尊重了,姚昉年纪小,不过十四,姚家和高门显贵联姻极多,可以说满京都的高门公子他都能拐弯抹角称呼一句哥哥,能被他称一句哥哥,对一些没落名门来说,算得上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