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Hal-2000(上)
��好好了解她。她对我的到来毫无知觉,我静静潜伏在她的思维深处,窥探她的生活。

  首先是她的名字,在这个人口以兆为单位计算的时代,为了管理方便又不允许重名,上世纪起大多数人就开始以编号代替姓名。她的编号完整念出来可能过于冗长,我取她编号的后叁位,叫她825。

  825是最普通的十叁岁小女孩。

  福利院的待遇算不上好,也算不上那么糟,有吃有穿,偶尔的欺凌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程度的。她的日常活动无非是起床洗漱,早餐,简单的课程,午餐,自由活动,晚餐,沐浴后入睡。之后每一天都是这一天的ctrl+c/ctrl+v。奇怪的,我却觉得新鲜,原来还有人这样活着。我在银河环网肆虐着割人命,我操控某个星球中枢电脑乱投核弹,我游览过宇宙星云般的主脑的同时,有人像杂草一样活着,外界的风云变幻与她无关,她只顾忙忙碌碌地生存就行了。

  这个世界真的太大了,人也太多了。

  如果非要说825有什么不寻常之处,那就是她真的过于聒噪了。

  在旁人眼中她寡言腼腆,像一道苍白的幽灵。只有潜伏在她思维中的我才知道她的思绪究竟有多活跃,她好似达到平衡的化学,外表不起波澜,内里却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热量与元素的飞速替换。

  礼拜叁了。

  想吃蛋糕。

  戴红发箍好还是蓝发箍好?

  今天养的人来了。

  我给玫瑰浇了水,今天它新长了一片叶子。

  我不喜欢今天的栗子粥,但是妈妈们看着我。

  想睡晒过太阳的被子。

  老师教新一个单词时念错了重音。

  猫从对面房顶上爬过去了。

  今年的新年礼物想要一只夜莺。

  我想跟他们说说话。

  能跟我说句话吗?

  从前我读取一个人的大脑只需要万分之一秒,因而我无需在一台侧脑里停留过长时间。好了,现在我不得不聆听,她潜意识里的碎碎念像封闭在空荡房间里无限反弹的回音,也充斥满我程序的每个字节,说真的,这比古董式的五代飞船引擎发出的噪音还聒噪。我猜想她是一位长着雀斑的卷发女孩,文学作品中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的姑娘总是这个形象。

  我错了。

  那天巡逻的力度较前几日减轻,我试着进入她处理视觉信息的中枢系统,这样我可以与她共享视野,看到她视网膜上映出的一切。

  我看到一个伶仃单薄的金发女孩。在镜子里。

  说来也奇怪。电脑信息和视觉信息都不过是光波粒的反射与承接而已,终端显示器更新了那么多代,始终无法模拟出真人那柔软鲜活、热量在表面涌动、好似触手可及的质感。我见过储存在信息库中她注册户口时的格式照,现在她从那扁平的方形区域里挣脱而出,每根发丝都翘着独特的轨迹。镜中的她望着自己,自琥珀色眼眸流出的视线似乎囊括住了藏在她双眼后的我。

  825并不漂亮。

  她过分苍白瘦削。这个年纪本该拥有婴儿肥的脸颊不自然地陷下去,金发缺乏光泽,眼睛的形状勉强算得上标准,只是眼神潮湿柔怯好似某种初生的动物。知道吗?她就像那种没有足够棉花填充、潦草缝制的廉价娃娃。我不喜欢这模样,不知为何,我的制作者分明没有设定我对人类外貌的喜好。

  她似乎也对自己感到不满。她摸了摸镜子,两只小手在镜面留下湿漉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