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
  他在这弃城之中停留了将近一个月。

  中间他还曾察觉到有被派来追杀他的鬼,都被他悄无声息地拧断了脖子。在几波杀手被他全灭之后,对方就消停了下来,或许是见他并没有如愿被那毒侵蚀得神智全失就放弃了。

  毕竟面对正常的他,他们没有一丝胜算。

  除开需要不动声色地处理掉追兵,弃城垃圾山中的生活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算得上是舒适惬意的。

  小家伙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很喜欢他,粘人粘得不得了,她除了跟着族群一起出去觅食以外恨不得一天24个小时都挂在他的身上。

  因此他一天的生活就变成了单纯的,睡觉,进食,陪她玩,看她玩,睡觉。

  简单而又枯燥。

  小家伙倒是每天都充满了活力,总是蹦蹦跳跳的,在外觅食的时候不管找到什么东西都会兴高采烈地叼到他面前,有时就是一块其貌不扬的普通石头,有时是一个破旧的布娃娃,她还有一次衔来一块破碎的玻璃,一不小心划破了自己的舌头,皱着眉头可怜兮兮地把冒着血珠的舌头伸出来给他看。

  倒是便宜他了。

  每当这种时候,她都会满眼期待地望着他,扭一扭地摇着小屁股,就好像在摇着并不存在的尾巴。

  直到有一次他有些无可奈何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她的眼睛瞬间就被点亮了,高兴得直原地打转,之后每一次她都要把头伸到他手掌底下主动求摸摸。

  他有时候觉得她真的就是一个狗崽子,不然至少应该是个兽人。明明身上根本没有狗的皮毛,也要黏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地求撸。她最喜欢他顺着脊椎抚摸她的背,尤其是当他揉捏她的后脖子的时候,她会舒服到眼睛都眯起来。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生物和自己亲近成这样。

  感觉十分奇妙。

  不过这种平静慵懒的生活在一个月之后戛然而止——他有一天突然发现,一直以来折磨自己神经的毒素再也没有发作了。

  他对她的血液依旧饥渴,但这逐渐回复到了可控的范围之内。

  这意味着,他应该离开了。

  他没有带她走,他也从来不曾想过要带她走。

  血魅这种生物还是得待在与世隔绝的地方,这座渺无人烟的废城刚刚好,荒凉,寂寥,可也是对她来说或许世间唯一的容身之处,外面的世界对于她来说反而过于危险了。

  所以他在一个静谧的深夜,悄悄把趴在自己身上熟睡的小家伙扒拉下来,选择了不告而别。

  无声的夜色之中,只有那只巨大的白犬,一如他到来之时,温顺地低头,用古井无波的漆黑眼睛,目送他远去。

  他本以为这该是他漫长一生中短暂邂逅的浮萍,在转瞬即逝的相交之后就合该顺着水漂往相反的远方。

  可是就在他离开弃城的第二天,正在途中的他就突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心悸和胸口的闷痛,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这千年来,就算是他的母亲殒命的那一天,他也不曾有过如此感受。

  这不是属于他的。

  他的身体几乎是自动立刻返身赶了回去。

  可还是太晚了。

  他回到自己借住了一月的狗族巢穴,目之所及却是血流成河,能堆积成山的狗的尸体,其中还混杂着几只被咬破喉咙的鬼,一眼就能看出之前战况之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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