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重逢(二)
�娘,她娘时醒时睡,醒了看见她就笑着唤“阿九”。

  “阿九,家里的桃花又开了”、“阿九,我给你买了绿豆糕”、“阿九,你醒醒,你怎么不理我了呀!”….

  说着说着就嚎啕大哭,哭得眼泪大颗大颗向下砸,砸在嶙峋的锁骨上。

  可家里压根就没人叫阿九呀!

  也不知道为何,本应模糊的记忆,经历岁月的尘封,突然一下子变得十分清晰。

  “高兴?害怕?不知所措?要回家了,心情怎么样呀?”

  檀生如雷击一般回过神来,扭头见了张似笑似嗔,英姿勃发的脸。

  是个男人,十六七岁,长衣直缀,手摇纨扇,眸灿繁星,说话一股京腔,不自觉地拖长尾音。

  他肯定觉得自己可风流了。

  真是风流呢,这么冷的天还临江摇扇,也不怕擤鼻涕...

  檀生淡定投去一眼,默默转过头来,再默默看着江水,酝酿感情,语气极稳沉,“江水奔流,一望无际,八卦五行,星斗流山,万物有灵,均自有律。江河水流滔滔亘古不变,心境随心,心绪随情,回寰难却。”

  像念经。

  翁佼听得云里雾里,再顺着檀生的指尖看去,是觉得这赣水亘古由西向东,永难更变,很是波澜壮阔。

  虽然没听懂,但莫名觉得很有道理呢!

  檀生笑一笑,朝翁佼福了福,道,“翁家大爷寻小女何事?”

  翁佼如梦初醒,“哦”一声后,“那船老大,你预备如何处置?你捉的人,要杀要剐都随你定。”

  那船老大沾过的血怕是比他吃过的盐还多,不把他弄死,他就会像只臭虫一样蛰伏在暗处,等待时机狠狠咬掉你一块肉。

  况且牵一发而动全身,那船老大凭什么犯下这么多杀人越货的事情后,还黑道白道都混得开?白道上罩他的人是谁?是官府的人吗?那江西官府有没有从漕运这样的大事借机分得一杯羹呢?

  翁家刚回江西,犯不着冒这个大,出这个头。

  “我带回赵家。”檀生恰好也想物尽其用,这船老大用好了,能解开很多惑。

  能把这包袱甩回给赵家,当然最好。

  翁佼深觉这小姑娘上道,看这大船乘风破浪,离南昌府的码头越来越近,便心情愉悦地低下头来,笑嘻嘻地告诉檀生,“赵大人处,我们会多留意的。这船老大之后吐出来的东西,你不方便打听,我们就帮你去打听。”

  这对于翁家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檀生却不习惯欠人人情,高深莫测地压低了声音,回他一句,“三月之后,翁家若遇到了解不开的线团子,记得到云碧山的东北角去碰碰运气,搞不好能助翁家再上一层楼。”

  翁佼被唬得一愣。

  檀生朝他再福了一福,转身欲离,一转身却见一白面书生目无斜视地走过来。

  檀生提裙抬脚,亦目不斜视地与之擦肩而过。

  许仪之鼻尖一动,陡觉满鼻的香味,是胰子的味道。

  眼看船离岸越靠越近,翁佼越琢磨越不得劲儿,拍了许仪之一下,问他,“你听到刚那小姑娘跟我说,八卦五行,万物有灵什么了吗?”

  那时候,许仪之刚好在他们身后。

  翁佼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再问,“那是甚意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