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素馍馍
  世界仿若就此终止一般,纵使外界的所有哀嚎,一切哭喊愈演愈烈,到了两耳也只剩下“嗡嗡”的耳鸣声和无尽的麻木。

  行进的百姓像一具具失了魂的躯壳,若不是时不时在耳畔边响起妇人的抽噎以及男人的愁叹,当真容易让人误以为这是些没了人气的傀儡大军。

  扑通。

  队伍中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人脚跟子一软,朝着路边倒了下去,一动也不动。附近的人见此状并没有发生什么惊慌或骚乱,也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去查看那人是何情况,一切静的可怕。不过很快,当中突然挤出来一对妇孺,对着地上的那个男人又哭又推搡,苦花了妆容却终没能把她的心上人给唤回。

  这般生死别理场面几乎走上一段就会发生,百姓嘴里虽已没有抱怨的气力,心中却如同熬着黄莲粥,愈发凄苦。

  像这般暗无天日的日子才刚刚起头,可何时才能结束呢?

  这里也并非人间炼狱,而是一座曾经人海攒动,名为锦州的关隘。今日,一纸撤令将数万军民尽数驱离,用不了多久,这里将会变成一座真正意义上的空城。百姓们大都心知肚明,守将怯懦,不愿将前程和性命搭在一个与他不甚关联的荒蛮之地,然而此处对于行队中大多数人而言,却是生养了他们,亦唤故乡之所,此番离开,也不知此生是否还能回来。

  天启五年。

  与锦州相望的宁远,虽说从地理位置上和锦州唇亡齿寒,城内军民却并没有表露出丝毫要弃城而逃的风头。同是火烧眉毛,两城守将不同,行事自也殊途。

  宁远城内。

  连年的天灾,加之北边战事不断,使得本就贫瘠的宁远土地更是雪上加霜,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一张烙饼,一碗稀粥这等寻常人家桌上之物,在这几乎成了比什么珠宝黄金还要珍贵的东西。又有多少人弃儿卖女,为的只是一小抔白米,其中苦楚,咽的下去的还能吊着命过日,熬不下去的便饿死街头,成了他人眼中“路有冻死骨”。

  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弱冠之人,踉踉跄跄地走在宁远街上。他双手紧抱着腹部,却止不住潮涌而来的饥饿感。

  他已经记不清已经多少天没吃上正经的东西了。记忆中上一顿用来果腹的东西还是从街边恶犬嘴里争来的半块素馍馍,虽与他而言压根不够塞牙缝,可那滋味却是他一声也无法忘怀的美味。

  发愣的功夫,前头也不知来了何人,一阵喧闹声扎了过来。他抬起手,拨开自己四散的乱发,向不远处看去。

  是巡查来的官爷。

  也不知是自卑作祟,还是骨子里对官兵的恐惧,他一见到脸立马就绷了起来,想也没想就转过身去,下意识地想要离开这里。可还没走两步,后头官兵就快赶上了他。

  偏偏在这个关头,一股熟悉的香味幽幽地传了过来,他的肚子又开始作祟。扑通一声,他两脚一软,猝然瘫倒在路中央,偏巧把行进中的官爷路给截了。

  该死,连干得快挤不出一滴水的空气,除了挥之不去呛鼻的硝烟味以外,竟也会飘荡着一股不切时宜的甜香。莫不是自己已是将死之人,才会在弥留之际出现这般“饿死鬼”的前兆,闻到那股熟悉的素馍馍独有的香气?他不禁苦笑起来,他虽知道再把人家路给挡着,怕是免不了要吃些苦头,可能还要因此丢了小命,可他实在是腾不出力气起身了。

  更何况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令他魂牵梦萦的素馍馍。他想着,如果死前还能吃上一口素馍馍,此生也就无憾了。

  “小子,你可知这马上乃是袁崇焕袁大人,还不快快退让。”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正走在队伍前头,一手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