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赫日西落
  汝水东南潺湲下,曲折出几片平坦的河湾地。古来行军扎营,充沛的水源极其重要,然而兵法有云,欲战者无附于水而迎客。所以军令规定的驻地,在离着河水约莫一里的距离之外,一片连绵低矮的土丘上。虽然疲乏至极,可将士们还是勉强按照吩咐,锄去周遭易燃的灌木和杂草,并挖掘了壕沟忙活起来。

  阳祯的幢列,并非是仅有的遵令者,早有先行者抵达住下。等他们忙活已毕,待到黄昏时分的时候,已经有七幢队伍毗邻扎营,横亘在土丘上十分热闹。军士们忙碌于伐木搭营,赵青雀却是带着几个伙长四处串门,和那群同样牢骚满腹的幢将们齐声咒骂,既是反感这没事找事的军演,也是不服这毫不公允的行军。

  “队正呐,我们支持你是自然的,何时何地都不会背弃。可是你现在这么做的话,今后回了洛阳该如何自处呢?眼下各队的袍泽,甚至是咱们自己队中的弟兄,对你可是怨言不少啊。”兰岱抱着些刚伐来的柴火,蹲下叠放在刚刚架起的火炉旁边,满脸担忧得轻声提醒道。他对这位后来居上的空降上司,还是很有好感的。

  “公事为公,我是个普通的羽林小队正,本就没指望做什么大事业。进不想用贿赂长官来博前程,退不愿以违反军规来买人情,只是恪守原则来做事,结果如何就顾不上了。”阳祯闻言表情淡然,只是仰头注视着西沉的斜日,长叹一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亲身经历过这次行军后,他为大魏朝的上下腐朽而心灰意冷,难免会有这样的消极情绪。

  “怎么可以这么说?羽林上下就是骄横惯了,连陛下、太傅亲自颁布下的军令,都以为是可以讨价还价的买卖,乃至于军官都坐地撒泼。”在二者身后忙活的屈鸿,听到这话抛下手中的活计,走近前愤愤然得反驳道。整个幢的五百将吏中,就数他最像个朝廷指哪打哪的军人,总是和阳祯的想法高度一致。

  “屈三,你就别给队正惹事了!”田端适时出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悄悄指着周围轻声提醒。

  却说那些数日积郁不快的士卒们,在再度劳累了大半天之后,瞟向事主的眼神都带着股怒色,已经是不容小觑的恶意了。这也难怪,幢将和诸队正都双手赞成的入城,被这厮给强硬阻拦住,凭谁会心平气和得讲道理接受呢?幸亏傻愣愣不懂事的阳祯,还有个十分可靠的便宜兄长,用其积攒多年的威信和人际,正替二弟在士兵丛中来来去去闲聊安抚着,片刻也没有停下来。

  “本来就是,我又不是乱讲。这清河王的盗嫂私行,其实我平时是看不惯的,也忒没有人伦廉耻!可是他这次敢于违逆勋贵、重塑军纪,我确实是实打实的佩服,也举双手赞成!当初司马家君臣奢靡堕落,咱鲜卑才乘势进入了中原,军队上下都是勤苦善战的好男儿,哪里会挑剔什么衣食住行?现在搬迁到河洛繁华地,才由朝廷恩养了区区二十年,就糜烂到了行军都不肯的德行,那还能维持多久的江山?”这架势根本吓不住屈鸿,此人反倒是越说越是口无遮拦。

  “还是咱们屈三郎,平日里惜字如金,关键时刻一语重千钧!”以上这番话,简直是说到阳祯心坎里了。他不仅没有被吓到或者试图阻拦,反而是听得频频点头、抚掌大笑,真是惹事不嫌事大。

  “屈三,你是非得害死大家不成?”看到队正这副不计后果的做派,旁边的几个伙长深感无奈,可是到底还是没办法指责上官。于是乎矮小的王渊急得都快蹦了起来,指桑骂槐得朝屈鸿怒吼道。

  千算万算,没想到屈鸿反而更加不甘,抖擞精神甚至试图反驳。倒还是田端最为了解此人脾性,直接揽着对方站起身来,一边安抚着一边拽着起离开,省得前者再滔滔不绝,无穷无尽得牢骚下去。

  “大家还是早些收拾好,早点休息吧!”兰岱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尬笑着道。

  “是啊,将士们的确疲倦。”王渊伸了伸酸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