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部分阅读
��相远没有那么复杂:那日费将军一边砍瓜切菜一般,劈倒无数妄图阻拦他进宫的大内侍卫和宦官宫女,一边扯开嗓门大吼,“妖妃惑主!当杀!当杀!!!”

  我娘正在后花园里午休。刚生下我不久的她,喜欢把自己像团大棉花似的晾在明晃晃的大太阳底下坐月子。她产后恢复的速度即使用现代医学的眼光来审视也能堪称奇迹。身材仍旧很少女,皮肤仍旧很弹性。一张俏脸似乎永远停留在了她最美的豆蔻年华,没长一块妊娠斑。而我父皇,也就是那个短命的皇帝,为了讨得产后明显开始性冷淡的我娘的欢心,正在关雎宫里帮她的小肚兜逐个镶上花里胡哨的蕾丝边。

  眼看费将军已疾步走到我娘身旁,这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即将香消玉殒,一班子阉人宫女不由得齐声发出凄厉的叫喊。我娘被吵嚷之声惊开眼睛,转过脸对向了那个提着大刀正准备把自己当柴劈的人。很好的一片阳光在那个瞬间从天顶稀溜滑落,烫金的绸缎一样,灼灼生辉耀眼不堪。我娘莞尔一笑。

  那个笑容当真倾国倾城。因为她这随便一咧嘴,直接把我从太子,咧成了前朝太子。

  费将军起兵谋反的日子,大约是春夏之交的某个阴天。长天作茧,气压很低。世界被一片灰蒙蒙阴沉沉的乌云笼罩,闷得人心肌缺血。那把本应砍向我娘的大刀,鬼使神差命中注定一般,砍向了绣花绣累了的正趴在案上熟睡的我的父皇。

  2

  我长到七岁。某天正在皇宫的后花园里临风而坐,面海思过。眼前的那一大片水域名字叫后海,其实只是一个湖。但是我们要宽心理解,皇宫内院,什么东西都是很大的。耗子大得像猫。麻雀大得像乌鸦。宫女的胸脯,也比开仓赈灾时发放的馒头大上数圈不止。

  那是一个美得催人泪下的傍晚。金红相杂婀娜多姿的浓稠夕阳一路向东,宛如倾倒。岸边莺飞草长,湖面烟波浩渺。人间奇景。

  “你一个人在这儿做什么?”一个和我一般年纪的大眼睛小男孩拿着一支夹竹桃捅了捅我的后背。

  “听风。看海。晒夕阳。”

  我对自己的回答感到非常满意。我不能不满意。因为它显得我很文艺,很有气质。甚至很有些那种伤痕小青年明媚忧伤生性凉薄的文艺气质。

  “你知道我是谁吗?”小男孩显然对我的回答不甚赞同,自顾自继续问话。

  我点点头:知道。

  “我也知道你是谁。”他又问,“你想和我抢我爸爸的金椅子吗?”

  我摇摇头,如实相告:不想。

  “很好。”那个大眼睛小男孩咧开嘴甜美一笑,“我叫费铎。以后我罩着你,因为我们是朋友了。”

  很多年后我想到那个夕阳如画的傍晚。突然很悲伤。那个大眼睛小男孩后来长成了大人,一直到死都信守当初的诺言。可惜他始终没有弄明白我的回答,我说的是,不想。而不是,不会。

  3

  等我长到十岁。朝里的人开始对如何处理我这个前朝太子产生了分歧,站成对立的两拨。主张要把我灭了的一拨派了个代表慷慨陈词,言辞凿凿咄咄逼人,最后还甩出一个很术语的杀手锏,叫“养虎为患”。他在殿上自鸣得意,我却在一边想把他大卸八块。即使我不那么冰雪聪明,不那么会察言观色,我娘第二任老公阴晴不定的脸色也已经昭然若揭:他在动摇——弄死,还是不弄死,这是个问题。

  非洲有一种动物叫狮子。和老虎也差不多。年轻力壮的公狮子撵走老弱病残的公狮子强占它的狮群以后,就必须把它留下的小崽子全部咬死。因为如果不这样,母狮子就不发情。如果母狮子不发情,它就只能当个活鳏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