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蝴蝶(中)
�海除了我,还有谁愿意花大价钱给你们这帮下贱货打西药?要我看,你们这些货要没我捧,左不过是咸肉庄里的末等妓,下海半年染一身烂病。”

  贺常君看不过,起身欲拦。

  苏青瑶急忙上前拽住他,使了个眼色,让他跟自己出去。

  “谭小姐是在教她活下去的办法,”苏青瑶双手环臂,缓缓道。“现在不看清楚,未来只会更苦。”

  贺常君朝房内看一眼,沉默。

  苏青瑶不知他是无话可说,还是在思索如何答话。

  “沪滨风月,天下艳称,青楼妙妓,韶颜稚齿……”无言良久,贺常君轻笑,眼皮耷拉着,镜片后的目光透出一股寒气。“说这话的……真是畜生。”

  此番换作苏青瑶失语。

  她想,没办法,人总要吃饭。

  谭碧若能几巴掌将那姑娘打清醒,治好病后,老实出去勾男人,趁有姿色多攒点钱。万一还是不肯醒,鬼混、染病、拿皮肉钱养小白脸,哪一件都能要命。

  二人沉默着,直至谭碧扭着身子出来,意慵心懒,分不清她是清醒,还是早已醉酒,又或者是清醒地沉沦。

  黑蝴蝶爬满她的身躯,随着摇曳的旗袍摆,成片地飞。

  传闻蝴蝶会吸血汗,也会吃死人。

  谭碧走到贺常君面前,递出一张和丰银行支票,写了叁百元,托他想法子偷偷带盘尼西林过来给那姑娘治病,多余的钱算报酬。贺常君没收,说先治病,治好了再报价钱。谭碧一愣,笑吟吟地谢过他,柔若无骨的手要往他胸膛摸。贺常君如临大敌,绷着脸,仓皇逃了。

  谭碧哈哈大笑,指着他的背影,冲苏青瑶道:“我迟早斩了这只童子鸡!”

  她几近疯癫地在笑,那模样艳得简直能让天下所有的道理都失去功用。

  痴痴笑了一会儿,谭碧缓过神,问苏青瑶寻她做什么。

  苏青瑶垂眼,同她道明来意。

  谭碧阅尽红尘男女,睡过的男人比苏青瑶走过的路都多,听她言辞微妙地问于锦铭的住址,撇了撇眉,取纸笔将他的地址与号码悉数默写出去。

  “让苏小姐看笑话了,”谭碧说。

  苏青瑶开解:“哪里算笑话。我在书上读过一个道理,讲,要别人养,就得听人的唠叨,甚至于侮辱。既然断不了养和被养,也只能暂且咬牙走这一条苦路。”

  谭碧不免艳羡,她要读过书,兴许也能说这样有学问的话。

  苏青瑶小坐片刻后,与谭碧道别。

  天幕一片铅灰,湿冷的寒风里,凋敝的树枝沙沙响,满眼空洞。

  轿车在闷沉的灰暗里驶过,野麻雀飞上电线杆,夜上海亮起霓虹灯,跌倒在严寒里的流民躺进桥洞做起响亮的梦。

  她归家,徐志怀还未回来。

  小阿七急匆匆跑来,说下午有个男人打电话找夫人,没留姓名,也没具体说为什么事,就问她下周五有没有空一起去跑马厅,末了留下电话,便挂断。

  苏青瑶听了,松了口气,庆幸是小阿七接的电话。

  她接过小阿七记下的号码,与谭碧给的如出一辙,双唇不禁默念起数字,心慌慌。

  她突然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兴许真是于锦铭那个歪理起了作用,他们之间,注定要让上海变得比西湖还小。

  “小阿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