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不想成为的人
不言而喻,他的名誉将毁于一旦,革职发配都是小事,精神上的耻辱会伴随他走过一生——当边境的父亲收到被裹在襁褓里的他时,心中只有对未来的恐惧。杀了他,不如杀了他。他对着幼小无知的婴儿伸出双手,最后时刻心中最后一丝为人的良知阻止了他的恶行。

  然而对边境来说,死在那时或许还比较轻松。

  他留下了他的性命,把他关在地下室里养大,从未承认自己是他的父亲。年幼的混血儿对魔力还没有概念,对他而言调动魔力就和人类呼吸一样自然,可那种自然激怒了他的父亲。他戴上监控、抑制魔力的项圈,一旦试图调用魔力,那项圈就会像烙铁一样滚烫;他还没学会说话,就像实验室里的老鼠一样学会了规避风险。

  他厌烦他身上一切与魅魔有关的特征,于是剪掉了他的尾巴;他讨厌他不带感情的竖瞳,于是从不允许他抬头与他直视;他痛恨他那张与母亲相似的脸,总是对他的脸大打出手。他对他的不满体现在一言一行,甚至在他觉得驯化满意之前不曾允许他踏出屋子一步。

  边境的存在仿佛成为了他一生的污点,几次在深夜的地窖抱着圣典喃喃自语,一会又暴躁地将书扔在地上,他被神抛弃了,自从他受了那只魅魔的蛊惑,他半辈子的虔诚信仰和节操就已经毁于一旦。

  “当初就不该把你留下来……”他嘟嘟囔囔,在幼小的躯体上留下鞭痕。

  边境第一次看到外面的风景是父亲带他去教堂做礼事,他要他把自己的全部信仰和余生都交给教会和神,以此来赎罪。

  赎什么罪?

  边境不敢问,他知道父亲会说出什么答案。

  那一天父亲把他带到教堂的正门,自己进去办事让他在门口等着。他抬起头仰望着几乎看不到顶的教堂大殿,又转身看看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城市街道。街道上人与人亲密自然地交谈接触,很多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在喷水池旁追跑打闹,他们像一列小火车绕着水池转圈,一会又一溜烟地转头进了市集。边境小心翼翼地从教堂檐下的阴影里探出头来,仿佛那是什么警戒线,带着好奇眺望不远处那条热闹的街道。

  不宽的街道两旁都是撑着棚子的摊贩,阳光从五颜六色的布里投下彩色的光芒,整条街道像彩绘玻璃一样流光溢彩。他看得出神,不知不觉已经走了进去。

  “小朋友,你要尝尝我们家的面包吗?”

  被热情的摊贩叫住他才回过神来,几乎是有些惊恐地回过头看着已然在身后的大教堂。

  “尝一尝吧,不买也没关系。”

  边境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不听话”担惊受怕,就被摊贩塞了一块切好的面包。他捧着那柔软的食物站在街上,愣了一会后逃也似的跑回了教堂门口。他气喘吁吁地躲在柱子后面,看着手里的面包不知所措。

  教堂的大门突然吱扭扭的开了,边境连忙把面包和手一同藏到背后,紧盯着黑漆漆的门缝。他的父亲从门里出现,对着门内的某人鞠了一躬,然后便朝他走来。

  他一眼就看出边境脸上的心虚,眯起眼睛面色凶厉:“你离开了?”

  边境很想摇头,但他的身体有些动弹不得,背在后面的手全是冷汗。

  “你藏了什么,拿出来。”

  一块被攥扁的面包安静地躺在男孩的手里。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这可怕的安静让边境感觉自己的心跳几乎要被掐停,时间和空气一同变得粘稠,将他包裹起来与世隔绝,连街道上的声响都听不到了。他想要解释,想要告诉他自己不是故意离开的,这面包也是别人送的,不是偷来的抢来的,可刚发声器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