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再见夏冬
  年轻时谁没许下过荒唐的诺言。在盛夏黏腻混沌的午后,在南来北往的风吹散你我之前,在滂沱的雨里,在无人的山间。偶一瞬的视线纠缠,就轻易说了永远。

  岁月白驹过隙,等各自成长,或记得那玩笑话、荒唐言,也只当少不经事,心照不宣。

  成年人的法则本应是这样的。

  二十岁,只知生离死别,还未亲身体会时过境迁的相小将军,曾经这样想。

  新婚夜,张鹤像块怎么都撕不下来的狗皮膏药,黏在她身上,说着那些关于永远的诺言,也撒娇恳求她同样承诺。

  “永远喜欢你”,“永远陪在你身边”,“无论如何都彼此信任和坦诚”,“死亡也不能分离”。

  她应得大大咧咧浑不在意——类似的话她与战友们也有过,出生入死的交情同样很难淡去。

  张鹤与她赤裸纠缠,高潮时贴在她耳边,翻来覆去说爱她。灼热的爱意如酿就的烈酒,甫一饮下就燃尽五脏六腑,令她心醉神迷。

  如果能永远这样就好了:有爱人,有朋友,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征途是星辰大海,目标是战无不胜。

  那时的相月毕竟年轻,懂再多道理,也难免对永远抱有幻想。

  可也才只过了一年。她以为的一瞬,莫名成了世人的十五年。

  她好像什么都还保有,又似乎什么都失去了。

  呼啸而至的时代,已至中年的爱人,错过成长期的孩子,或牺牲或四散离去的故友,或衰老或死亡的长辈。这个已经陌生了的联邦,翻天覆地巨变的局势,还推搡着她重新站上高位,去结束一场十五年前的战争。

  短暂而剧烈的痛苦之后,好坏她到底都是接受了。

  事已至此,能补救一分是一分。

  至少她很想念新婚夜恃宠而骄的小狗,而不愿再见到荒芜星那夜哭着求她不要离开的弃犬。

  张鹤不肯错过能和相月待在一起的一分一秒,每天早上送完相月再去军部,训练到下午回家给相斯越做晚饭,再回去夜训。夜深露重时,就是去军校接相月回家的时候。

  他靠在飞行器黑色的机身上,肩宽腿长撑起挺括的黑色军服,几乎要一起融进夜色。却在听到她的脚步声时,猛地抬头,眼睛亮得比飞行器上那道明黄色涂装还要耀眼。

  “有个好消息。”

  他凑过来抱住她,先亲了亲她的脸,像见到主人回家的大狗要来一个吻面礼问候。

  “夏冬回来了。”

  张鹤先前见过相月为夏冬掉眼泪的样子,他主动送上自己服侍她,反倒被她教育了一通,还很丢脸地在她面前哭了。

  他很想让她开心,正如她也不愿再让他难过。

  张鹤退位到副官,他之前的副手方渐元正好如愿退伍——方渐元其实一直想像他那个便宜老爹一样行商,之前在荒芜星上的产业也都是他在打理,如果不是张鹤老房子着火非要跟定相月,方渐元的商业版图估计都要拓展全宇宙了。

  相月回来之后,方渐元顺势重拾老本行,还被张鹤嘱咐,留意寻找夏冬,看是否有可能遇到了和相月一样的情况。

  这么多年又当兄弟又当爹,方渐元已经操心习惯了。干脆把贸易重心放在拉斯洛和佐尔坦的接壤边境,假装是偏远小国的云游商人,搞点儿见不得人的走私,顺带在战场遗址边缘来回横跳。

  还真的被他发现了夏冬——只不过捡到她的,是几个佐尔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