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去探视
  春和回到和平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钟,祖母依旧坐在门廊绣画, 白绢上是一只金线绣出的孔雀, 仰着脖子,把赤红的太阳含在嘴里。

  这是绣在知夏那件旗袍上的图,原本还穿插着微粒的珍珠和细小的贝壳, 纹路很清晰。

  自从知夏死后, 祖母绣了第四遍了。

  “祖母, ”春和凑近她的耳朵叫了一声, “我回来了!”

  老人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眼珠,抬头看了一眼,抓住她的腕子说:“饭在厨房,快些洗洗手去吃吧!”

  春和“嗯”了一声,将她手里的竹绷给收了,“祖母,咱不绣这个了,换换花样,给我绣一个荷包好不好?小时候你绣给我的荷包, 后来线都崩开了, 我一直心心念念再要你给我绣一个呢!”

  她只想让祖母把注意力转到别的地方去。

  十一年了,父亲的死对祖母来说始终都是一个打击, 当年祖母是一个人带大的父亲,父亲早年当兵, 在部队里考上军校, 后来被挑选到特种部队, 执行边界任务,然后身份信息暴露,从边界转回来,最后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进了刑侦队。

  一直以来,父亲和祖母都很难见上一面,祖母日日盼着儿子能够转业回家,离开那些枪林炮火,从死亡线上下来,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然而祖母年轻时是很有些强势和骄傲的女人,认为儿孙若有出息,就不该恋念家里,军人更是应该顶天立地,保疆卫土,每每父亲回家来,祖母都是严厉以待,以希望他能少些顾虑,那些属于母亲的柔情和关心,她都留着,以待来日。

  只是夙愿未达,人已不在。

  那些未来得及表达的爱关怀,就这样永远埋葬。

  春和至今还能想起祖母得知父亲死讯时的表情,迷茫,震惊,痛苦,还有不可置信,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甚至于那张脸上似乎是没有表情的,只有一些叫人心酸的呆滞。

  春和记得那段时间,祖母一直咳嗽,脸色也是苍白的,吃了月许的药,仍不见好,去检查,什么也查不出来。

  现在想想,怕是心病。

  祖母不愿意抚养知夏和春和,她大约是怕了,怕有一天自己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怕有一天自己撒手人寰,而两个孙女还未长大成人,爱和责任太重,她一样也提不起来了,只好将宝贝拱手送人,希望孙女们能在健全的家庭里长大,有严厉的父亲,也有仁慈的母亲,有人保护,也有人鞭策。

  而知夏的死,就好像是在说:“你错了,错的离谱。”

  春和曾看见祖母一个人躲在房间,边绣画边哭泣,滂沱而下的眼泪,不知是伤心多一些,还是懊悔多一些。

  只是很多事情,哪怕再痛苦再不甘,也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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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二去学校之前,春和收到了隔壁影楼送来的相册。

  相册里,春和穿着影楼的婚纱,程景明黑白色两套西装,他个子高,身形也好看,西装穿在身上,竟让人移不开目。

  她留了一份在家里,另一份放在书包里——她答应过程景明,要送他一份。

  今日校门口多了几名老师,学生会纪律部的学生也比平日里要多,所有没穿校服,没带学生证的走读生,一律不许进校。

  因为记者混进去的太多了,那些记者采访老师和学生,然后大肆报道,任何言论,哪怕只是学生无心说出来的一句话都会被解读,然后引起一波又一波的猜测和慌乱。

  舆论是个可怕的东西,而且具有很强的煽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