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豁然开朗
  阿宁于五月初三, 再度拜访了伯毅候府,彼时萧贺乾正躺在园中长藤椅上,一手取些鸟食逗弄着闻讯而来的乌鸦,他眼中隐有点点笑意。

  像是取笑着手下因着一把廉价的鸟食便任他摆弄的鸟儿们,享受着这种掌控一切的愉悦感。

  他的脸色红润, 前些日子还尚且凹陷下去的脸颊渐渐丰满起来, 如外人所言,是在渐渐变好。

  阿宁不吭一声地走过去, 纵使她脚步踏的极轻依然惊醒了那群觅食中的乌鸦,总归生命之忧大过果腹之欲,原本围绕于萧贺乾指尖的小东西们被她翩然踏来的脚步声惊醒, 扑闪着翅膀, 一边咿咿呀呀地往四周飞散开来。

  萧贺乾略显埋汰地看了她一眼, 嘴里发出一声“啧”。

  阿宁身着一袭素色长袍,肩上跨有一棉包,她半蹲下身子, 执起他空余的一只手细细把着脉, 萧贺乾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望着不远处清澈的鱼池发了呆。

  “侯爷近日来感觉如何?”

  指下脉络紊乱, 时快时慢, 是以大凶之兆。

  萧贺乾嗤嗤笑了一声:

  “姑姑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等客套话。”

  阿宁也笑:

  “年纪渐长, 倒也少了些棱角。”

  萧贺乾赞同地点点头, 犹记得从前见她, 是如何飒爽飘然的一个女子, 爱憎分明,却也灵性十足。

  一去经年,人也总该有点变化,却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尽往如意的方向去了。

  静默许久,萧贺乾问道:

  “我听府上小厮道,他这几日对我的病情尤为关注,平日里游山玩水惯了,眼下害了病长居在家竟意外得了回叔侄情谊,委实值当。”

  阿宁笑而不答,薛贺乾幽幽问道:

  “你这样骗他,届时我若去了,他定不会轻易原谅你。”

  阿宁头也不抬,回了他:

  “哦?我还以为这是侯爷暗示阿宁的意思呢。”

  眉眼相对,滋滋作响。

  萧贺乾先垂下眼,哈哈一笑:

  “正如姑姑所说,年纪长了,便也看开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静悄悄地来,静悄悄地走,人多了,热闹了,反而不快活。”

  阿宁复往他手臂下扎了这么一针,听见他猝不及防地痛哼了一声,她面色微变渐趋柔和,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到地轻吟:

  “果然是留着同样的血,连怕的东西都是一样。”

  临行前,阿宁在他耳边留下一句‘忠告’:

  “人生在世,走时也求个清清白白,莫留遗憾。”

  遗憾?

  这句话让萧贺乾略微发怔,良久,终陷入沉默。

  人生在世,纵使自诩洒脱至极,无爱无恨无情无义,可这也不过去蒙骗自己的说辞,一路走来,又何曾不留一点遗憾?

  夜深渐微凉,适逢下午短暂地下了一场毛毛细雨,这雨并不大,纵使信不雨下也非难事。

  它反而如一把沾了湿气的广阔的大扫帚,将满地的干燥与闷热扫走,所经之地,留下雨露占了泥尘所散出的味道。

  而雨夜,也总是让人遐想无边,数年前那站在身前清俊颀长的少年依稀好似在眼前。

  “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