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灾
  七月流火尽,入秋后天气便凉了下来,昨夜未察觉间便已变了天。枯叶号风吹了半宿,早晨起来院外结了一层莹白的冷霜。

  李妈妈年纪大了受不得凉,今儿早上一起身便给自个加了件纹云褂子,又特意在司琢身上套了件素绒绣花小袄。

  但这小袄穿在身上着实有点热,核桃还偏偏不让脱。司琢窝在紫烟罗架子床上,从床上蠕动几下爬起来。迅速伸手小心解开盘扣将小袄两三下巴拉下来,做贼似得迅速塞到枕头下边。脑袋伸出纱帐左右猫了几眼,没看到核桃榛子,这才迅速穿好外衫,长长的舒了口气。

  待打理好了,钻出帐子向外边瞄了几眼赤脚下了床。不敢闹出动静只能提起鞋子,蹑手蹑脚走到门口扒着门框往外边瞅。

  外边院子大门口的小丫头正歪着脑袋睡得昏天黑地。机会难得,两脚蹬好鞋子,头也不回的奔出了院子。

  今儿一大早爹爹便带着娘亲去了北边的猎场,今儿个家里的主子就剩了她一人。待出了自己那小院子府中哪有人再敢说她一句,正好玩的畅快。只是……

  府上就这么大点地方,七年里来来去去逛了不知多少遍,就是哪里有多少个石头她都清楚。可怜她一个上辈子活了二十多年的成年人,整天玩些小孩儿物件。

  无聊至极下走至前院门口。趴在垂花门边上的一块大石上,衔了根刚从墙角拔下的狗尾巴草发呆。

  娘亲和父亲怕是傍晚才回来,不如溜出去玩玩?翻了个身子趴舒服了,脸贴着石头滚了滚,心中一动。

  上次父亲带自己去过北边的北象山,虽说不是什么繁闹之地,却有村民聚集。民风淳朴景色怡人,最重要的是那里有片石榴。

  上次与爹爹去是初春,如今入秋正是石榴成熟的季节。不如去那里转转,就算吃不到石榴,趟趟水也好。

  说走便走,既是打定了主意那就不再耽搁,早去早回,一个翻身从大石头翻起来直直奔向了后门。

  司家是百年来的书香世家,日子虽过得清淡些,但每一背都有科举出生的举人,还曾出过状元。司老太爷娶了盐法道副使江潮之女,便是如今江府的司老太太,从此步入京城显贵之列。如今司家二老爷,司琢二叔司政娶了定亲王妃亲妹妹,任职正五品中郎将,更是在在京城扎了根。

  但若说起司琢生父司大老爷司城,人人提起都是忍不住唏嘘。司家传了五代直到司城这一代才出了这么个异类,当年司老太爷打发司城去外边读书,谁知他竟瞒着家人溜出了学堂去了军营。

  后来正赶上平定西北叛乱,跟随当年名震天下的毅勇候平乱。凭借着那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竟建了军功。人人都以为司家都是同司老太爷一般的文者儒士,却又有谁能想到白面书生一般的司城在战场竟是一代战将。自那以后,司城便得了毅勇候的赏识,又因出身书香世家比那些只知行军打仗的粗汉多谢谋略,毅勇候越发器重他,从此便一直留在了军里。

  司城十六岁随军,辗转近十年后随毅勇候回京,任涿州指挥同知。自那以后带着妻子江氏出了京,生了女儿司琢。如今司琢已有七岁。

  这会子司琢从集市玩够了,刚刚转到了山下。山下炊烟袅袅,半山坡上灌木丛一般的石榴树上,红透了的石榴挂的到处都是,红灯笼似得嵌在一片绿荫中瞧着极是可爱。

  伸手在腰间荷包摸了摸,还有一些碎银子,够她吃石榴了。既是如此,踮起脚尖伸手便去摘。但虽说石榴树矮,但架不住她七岁的身材更加矮小怎么都够不着。够了几次愤愤收了手,四周看了看,正巧不远处放了根半人高的棍子。欢欢喜喜抛了过去的捡了起来,这样便能够得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