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柔曲因应

  自古帝皇都希望“海晏河清,天下太平”,而治水所依赖的向来便是地方官僚。明州水患历年都有迹可循,可即便如此,隔上数年发上一次大水,水越成灾,弄得当地民不聊生。往年,新的知府组织当地农民治水,不是没有效果,不过效果甚微。今上登基不过数年,正是要出政绩的时候,见此天灾人祸,下了决心治理。而今朝廷拨款十万两纹银兴修水利,又特命谢徵坐镇。

  治河者利河之灾,吃喝河自肥,靠这个不知道喂饱了多少人。利水患充斥,朝中诸贵从中中饱私囊,竭府库之力充其用,十万两的雪花银,到了明州,还能剩下多少?

  明州知府秦侥出自荣王私门,摸着一脑袋的冷汗,写了两封信,一封遣往京城荣王府,一封便送到了会稽郡郡太守府。

  说到底,这事无关他江氏一门,但到底要抱紧荣王这条腿,知道力有不逮,便想到了谢徵。

  谢徵与荣王毫无关联,但依着前景看,他最低也该进个正五品的六部侍郎郎中,品级未必很高,但必定是实缺,又是在圣上面前挂了号的,登科探花郎、会稽谢氏,哪一个前缀带出来都能唬一唬人,是以前途不可限量。他在明州事情一办妥,定是完完整整原原本本地上书给圣上,如今不过刚刚入京,且有多少人瞪着眼睛看呢!

  可惜谢徵滑不溜手,几次请他被拒,好容易来府中一回,又被喊回了家去,倒是这个谢衡……

  谢衡清心寡欲的,看着倒挺正派,比起奸猾的谢徵,显然谢衡要好相与得多。江迁同父亲及一干幕僚商议后,便决定不妨从谢衡下手。

  这才有了大佛寺的巧遇!

  此时屋外古木参天,禅室就掩映于茂林修竹之间,一条案几,分座两设,谢衡看着江迁提着紫砂壶,斟了两杯石笕,一时青烟雾绕,茶香渺渺。

  江迁见谢衡端坐在对面,正襟危坐,端起茶低头轻呷一口,暗道果然是君子端方,难怪父亲赞不绝口,面上倒未显露分毫,浅浅一笑,道:“听说伯文已经启程进京?”

  竟然唤他和他大哥叔业和伯文,这个江迁果然和他兄弟一样厚脸皮……

  “路途遥远,还尚有月余。”谢衡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顺着他的话回道。

  “一出官道改水道,月余果然可到,”江迁随口接道,忽然又问起:“只是伯文此番怕是要留京的,不知可有住处?我听说谢理谢大人倒是挺看重伯文的,想必到时候会住到谢大人府上去罢?”

  谢理是大理寺少卿,相当于在现代的最高法院,是最高的审判机关,最要紧的是,谢理是谢徵谢衡两兄弟的叔叔。

  谢衡不知他忽然牵扯到谢理是何意,但想到大哥临走前让他对郡太守府加以防范,就避重就轻地道:“这却不知,大哥并未与我谈起,我也没有细问。”

  江迁忽然失笑:“叔业口风倒是紧……其实我问及此事,不过因为正巧我京中有个别院,反正也无人打理,想着不若做个顺水人情。叔业不妨写信问一问你兄长?”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他谢氏向来同郡太守府毫无牵连,突然这般示好,谢衡即便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江迁有问题了。

  官场的事情,谢徵事无巨细地都与他说过,以此为论谈得比旁人想得还要多,知道江迁父子是荣王一系,很快便将由头往荣王上牵扯了……还有一点,自从谢徵从明州府回来之后,忽然多了许多柬请,和莫名其妙的重礼。

  前前后后事情一连贯,仿佛底下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即便不问,兄长也定要训我一顿,所谓无功不受禄,我都知道的事何必多问。何况,我叔叔那宅子大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