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皇帝归京
  按说有人死死地盯着看,或多或少会有点感觉。但唐烽当了十来年太子, 早就习惯了被人从头到脚地打量。周围人山人海的, 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看他, 唐烽并不放在心上, 怎会注意到敬爱的父皇的目光亦夹杂在其中。

  他今日是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大胜而归的庆元帝的——去岁分批班师回朝的军队大部分被唐烽直接派到南方。皇帝病重未归, 没人敢搞什么庆祝的活动, 拖延到现在连献俘用的俘虏都养得白胖了不少。

  如今皇帝病愈归京,南方战事局势缓和,可谓是双喜临门, 担惊受怕了一个冬日的洛京百姓总算得了个宣泄情绪的途径。他们从街巷里蜂拥而出,散落在洛京城朱雀大街两旁。华丽的御轿自然最引人关注, 可惜皇帝本人不肯露面, 那就顺道瞧瞧跟着的一队皇子吧。

  诸位皇子中无疑以排在第一位的太子对百姓的吸引力最大, 虽说容貌不如天人下凡般的七皇子俊美,但身份摆在这里, 寻常皇子的身份岂能与一国之储君相提并论?众人你推我搡, 皆想一睹太子的风姿。因而辇驾之外山呼海啸的“皇帝万万岁”的欢呼中, 亦搀合着不少对“太子千岁”的赞美。

  庆元帝收回凝视马背上腰杆挺得笔直的长子的目光。诸子之中, 唐烽生得最肖似他, 近几年更是与他青年时代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似的。庆元帝从前只觉得欣慰,如今却有许多不甘的情绪在胸膛中翻卷,正如狼群中的狼王,头次发觉新生的小狼獠牙利爪锐利如斯,心中满满皆是危机感。

  “二十多年前, 坐在马背上迎接众人欢呼的分明是朕。天不假年,天不假年!”明黄纱帘之后,庆元帝自言自语道,尚且有力的左手虚握成拳。

  受这一出刺激,庆元帝回宫后就着急收回放到太子手中小一年的监国权——奏折你小子就别批了,已经习惯去东宫议事的大臣全给朕回来。

  太子交权很是爽快,皇帝接权却遇上了难题,原因无他,精力不足而已。中过风的庆元帝尽管短期内性命无虞,但有了不小的后遗症——右半边身子没有力气,说话像是天生的口吃患者般磕磕巴巴的,且忌劳累,忌大喜大悲。

  朝会上君臣对答倒好说,横竖为人臣子的必须耐住性子听皇帝把话说完,若是有没耐性的跑去东宫讨主意,那就照死里削吧。散朝回来后的一大摞奏折就没办法了,不要紧的政事拖个两三天的问题不大,可庆元帝如今连拿笔都费劲。

  御案后,庆元帝脸色黑得跟青玉砚台里宫女新研出来的墨汁差不多,两行字歪七扭八地趴在质地细密的雪浪纸上,似是稚龄学童的笔迹。

  吴质胆战心惊地往纸上瞥了一眼,额头爬满冷汗,宫里年纪最幼的十五皇子的字都比陛下写得好啊。

  光是这么几个字,就花了庆元帝小半个时辰。他对着自己的一手烂字沉默不语,这样的书法落到奏折上头,等同于告诉底下的大臣皇帝病得连笔都握不住了。

  必须找人代笔了,最好是能模仿朕字迹的。庆元帝疲惫地向后靠去,椅背上雕刻的游龙膈得他后背生疼。

  人选是最大的问题,庆元帝的眼神在殿中游离,先是落在吴质身上,又很快离开。前朝覆灭的原因之一便是宦官专权,庆元帝打心底就不愿意将朱批的权力下放给太监。太监不行,宫女就更不成了。太监是无根之人,注定老死深宫,做事得靠着皇帝,再专权亦有限,宫女则不同,她们到了年纪是能放出宫的。

  要不从翰林院找个书法好的供奉过来支应着?庆元帝的左手不住地揪胡子,不小心拽下来几根,疼得他龇牙咧嘴。过了一会儿,他从疼痛中缓解过来,又将这个选择排除在外。外臣是比宫人在身份上要站得住脚,但他们常年在宫外行走,难保不被人收买。

  慢慢查探着吧,得找个出身寒微,为人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