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悟空想着要逃了读书的苦差,便自己琢磨了好几日。

  到了人间,便不好总使神通。他自己无所谓,却怕来日算在绛珠头上,少不得要细心筹谋一二。

  这贾府虽看着也是煊赫勋爵人家,但瞧着上空禄气,离破败也不过几年光景。

  悟空想想满头银发的史老太君,又叹了口气。

  老太太这一辈子,虽心机手段多,待他们这些小辈倒是真心实意。黛玉又一心孺慕,若是让她见了外祖母落难,心里必然会难受。

  总要想个法子解了贾家的危局。

  做官总有些不耐烦,不做官又没有权势……

  他这里想的头秃,便有些闷闷不乐。黛玉与姐妹们说完话,转头见着了,还当他是坐久了难受,便小声说道:“可是伤处疼了?要不回了老祖宗,回房里躺着吧。”

  悟空摔这一跤,实在太过丢脸,听她又提起,便是脸上一红,“哪里跌那么重了,竟要躺着不能动不成?”

  黛玉知道他心里羞臊,便不在这上面纠缠,换了话头来说:“飞琼儿如今越发胖了,也不知还能不能飞的动。”

  “它吃的未免太多了。”说起那只鸽子,悟空就有些不忿:“你该多让它在风雪里飞飞,减去一身肥肉。”

  黛玉横他一眼,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旁的鸟儿都过冬去了,独它还要受我差使,总要给它住的暖暖的、吃的饱饱的才好。”

  悟空原想说,受了她的差遣,是那鸽子精修来的福分,但心知若说出口,黛玉必要堵他。到时候两人拌起嘴来,若是宝钗回去和薛姨妈说了,薛姨妈再告诉王夫人,不知道又要背地里怎么说黛玉小气性。

  他便住了口,问起林如海:“姑丈这一向身体可好?”

  黛玉道:“信里哪会说不好的话。”

  自弟弟去后,母亲伤心病逝,父亲便仿佛有些灰心断念。从她登舟上京以来,每日惴惴不安,生怕扬州传来消息:“巡盐御史林如海,任上亡故了……”

  悟空早去扬州看过,也替林如海解了沉疴,只是这话不能与黛玉明说,只好道:“妹妹从前也说身子弱,如今不是连个风寒都没有?林姑父说不得也同妹妹一样,渐渐都好了。”

  黛玉只当他是安慰自己,却也愿意往好处想,便不再想那烦愁,与他翻些旧话说笑。

  宝钗留心他们那处,见黛玉神情一时好一时歹,又常听府里丫鬟婆子说林姑娘目无下尘,便有些信了。

  想起母亲与自己说的那些话,宝钗轻叹口气,却也无可奈何。

  原还指望进宫里搏个前程,可惜也没了音信,恐怕真是命中注定。

  宝钗抬手摸摸衣内戴着的金锁,再幽幽瞧一眼与黛玉说话的悟空,垂下睫毛思量起来。

  转眼到了冬至,荣府里开家宴。外头贾赦贾政几个爷们喝酒吃菜,后院里娘儿们倒请了小班子唱戏。

  薛姨妈因举家在此,贾母也邀了她们来。薛蟠在外间受贾政教训,也算分了悟空一点火力,贾母乐得如此,连请安都不让悟空去了。

  凤姐四处周全,又帮着贾母夹了几道菜,眼见席上气氛正热,贾母便道:“你们都坐下,今日不必伺候了。”

  王夫人、邢夫人、李纨,凤姐依言入座,听着屏风外咿呀咿呀的唱腔,觥筹交错间说着各种吉祥话和贾母凑趣。

  悟空和黛玉对面坐着,说不了悄悄话就有些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