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手术
  寻聿明只喝了一杯酒,那酒灼烧着他空荡荡的胃,像被人放了把火。这火烧得他有些上头,他很快发现自己问错了问题。

  “恨你?”庄奕抿了一口清酒,薄唇微弯,笑说:“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成天把‘爱恨’挂在嘴边,不怕人笑话么?”

  寻聿明搅弄着碗里的牛肉饭,忽然福至心灵,反驳道:“那也比挂在脸上强。”

  庄奕一怔,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伶牙俐齿,语气带着轻轻的嘲弄:“总比挂在心里好。”

  牛肉饭噎住喉咙,上不来下不去,尴尬得如同眼前这般境况。寻聿明开始觉得,今晚一起出来吃饭也是个错误。

  熟人或是久别重逢的爱人之间,也许适合共进晚餐,叙一叙往来别情,但无论如何都不适合他们这样,分道扬镳、不欢而散的前任。

  他匆匆吃了几口饭,放下勺子说:“我吃饱了。”

  庄奕视线一扫他碗里几乎没动过的剩饭,道:“再吃点吧,粒粒皆辛苦。”

  他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寻聿明看着他,心跳突然停了一下。然后他发现自己重新拿起勺子,继续吃起了牛肉饭。

  “我的评估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他没话找话,脑子里搅着一团浆糊,大概这样的问句和话题是最安全的,至少不会再牵扯出什么爱恨情仇来。

  庄奕将桌上的一叠餐巾纸推给他,道:“两到三天吧,医院人事科会收到你的结果,到时候他们会通知你。”

  “嗯。”寻聿明应了一声,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秦阿姨的手术,也得排个两三天。不过已经很快了。”他试图解释:“现在医院床位特别紧张,有些情况不太要紧的病人都排到半年后了。”

  “我知道。”庄奕倒杯大麦茶给他,点头说,“我也没催你,急什么?”

  “我急了吗?”寻聿明耷拉着脑袋咕哝,“我是怕你着急等不了。”

  “我等得了。”庄奕也低着头,目光都在酒里,“不着急。”

  寻聿明头顶恰好有一盏射灯,他皮肤白腻,喝了酒的脸颊微微泛红,带着几点汗珠,被光一照就像星星藏在晚霞里。

  庄奕移开眼,默默斟了一杯酒,左手无名指又不自觉地跳了跳。

  吃完饭,天更黑了。

  风吹过来是温热的,不冷也不烫。寻聿明站在河岸边,按着硬邦邦的胃说:“好长时间没吃这么饱了。”

  庄奕结完账出来,边走边问:“你现在住哪儿?”

  “嗯?”寻聿明脚步一滞,回头看他,“你要送我回家吗?”

  他又忘形了。

  庄奕也是一愣,摊手说:“没开车,只能陪你走一段。不过现在也不早了,你确定要走回去?”

  寻聿明原想走回去,他刚才吃得太认真,感觉饭粒都堵到嗓子眼了,饭后消食最好自然是散步。但庄奕这么说,他便只能坐车。

  今晚没有月亮,他们登上石梯,路灯投出一束束圆形光圈。和太阳光不同,昏黄灯光笼罩下,周围愈发显得漆黑,人们更容易彼此依偎取暖。

  “我住医院宿舍,从这儿打车过去挺近的,你快回去吧。”寻聿明收起胡思乱想,拦下一辆空车,朝他摇了摇手,“拜拜。”

  庄奕看着他坐进后车厢,跟司机嘱咐:“师傅,麻烦您慢点儿开,他晕车。谢谢。”他站到马路牙子上,目送汽车缓缓驶进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