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过厅是金碧辉煌的暖金色, 两旁是枝叶造型的壁灯。埃里克站在壁灯旁边, 穿着修身的黑色大衣和白衬衫,扣子却没有像以往那样系得严丝合缝, 而是解开了两颗,领子微敞着, 露出喉结和锁骨。

  当他用一根手指点了点她时,分明是唯我独尊的手势,她的眼里却只剩下他手背指关节的轻微凹陷,釉着暖色的光,有一种令人脸红心跳的性.感。

  就是,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他好像不太高兴。

  谁惹他了?

  白兰芝一头雾水,下意识地想走过去, 关心一下他,突然想起身后还有一个人。她想了想,站住脚,看向羞窘万分的安娜:“你走吧。世俗女隐修院我会接手, 但同时那个隐修院也不再属于你, 你以后不能再以它的名义进行炒作和谋取利益,以及,没有我的允许, 你以后禁止踏足那里。”

  安娜眼中满是羞愧的泪水, 她红着眼眶抬起头,嗫嚅着想要答谢,却见白兰芝已经走到埃里克的身边, 看也没看她一眼。她满心苦涩,却不敢当着埃里克的面叫住白兰芝,只能眼睁睁望着她和埃里克的身影越来越远。

  安娜的请求是一个意外,但就算没有接手世俗女隐修院,她也不会再小剧院久待,就当是天意吧。也许今晚以后,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怀着这样的想法,她大着胆子追上他的脚步,离他更近了一些,却闻到一股醇厚浓重的酒气。

  他喝酒了?

  白兰芝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问:“你怎么了?”

  埃里克扫她一眼,有些烦躁地移开了视线。

  他喜欢品酒,却从不酗酒,每次都喝得十分克制,今天却多贪了几杯。酒液醇冽,是一把灼烈的软刀子,沿着他的唇齿、咽喉、食道,直直地扎进胃部。他不会喝醉,却会被烈酒勾起往事。

  一路走来,明明没有过去多久,过去的人和事却像埋在沙漠中的雕像,遍布风化的伤痕。

  他想起波斯、苏丹、印度、吉卜赛、佛罗伦萨,却唯独想不起自己故乡的名字。

  他想起人们畏惧的眼神、惊恐的尖叫,想起波斯王宫里无处不在的流言蜚语。马赞德兰的皇宫是他一手改造,国王自以为只有他才能听到那些窃窃私语,却不知那些声音先要经过他的耳朵。他听见那些表面矜贵傲慢的大臣,私底下恐惧而兴奋地叫他“魔鬼”,说他没有正常人的五官,是国王从地底下召唤来的一只恶魔。

  ……时间一长,连他自己都差点信了那些鬼话,认为自己真的是一个久居地底的怪物了。

  既然他们把他视为“魔鬼”,那他就欣然接受了“魔鬼”的头衔和权力。他开始把皇宫当成他的耳目,机关作为他的分.身,暗中监视着每一个人,掌控他们的生杀予夺。他知道每一个人最阴暗、最腐臭的秘密,以此大肆敛财。很快,他的财富就累积到几世也花不完的程度。他又厌倦了这种大权独揽、高高在上的生活。国王自以为放逐了埃里克,却不知是他自己想要离开。

  他漫无目的,一路走,一路看,每到一个地方就学习他们的语言和乐器。但没过多久,他就意识到,他不适合这样的生活。

  他阴暗、偏执、敏感、多疑,情绪处于岩浆和冰河的交汇处,时而能冷静自若地待人处事,时而却躁戾得想要毁掉一切。他无法忍受陌生人好奇地注视着他的面具,在波斯王国,他们都知道这是禁忌。来到其他地方以后,他时常觉得自己成为了一只马戏团的猴子,隔三差五就会有好奇的目光在他身上驻留。

  那些人说得一点都没错,他就是一个魔鬼,他的内心是拥挤闭塞的牢狱,囚着各式各样的可怕欲.望。他是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