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五月的上京城中,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混杂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天色刚刚微明,理国公府上下便已上上下下收拾了起来,外头全是丫头们的脚步声,吵个不停。

  陈宴宁在梦中被惊醒,一时烦躁不已,习惯性的抬手作势要挥床榻边上的东西,可手刚伸到半空中,耳边除却极浅的脚步声外,她手腕上的玉镯叮咚令陈宴宁思绪逐渐清明。

  迟疑地睁开眼,看着这满屋子熟悉的布置,这里……不是国公府还未被抄府时,她的寝阁吗?

  回想起意识涣散前的最后一刻,她一身红衣冲向剑锋,那东西冰凉的触感令她浑身疼痛到眼下尚且仍旧清晰。犹记得那人颤抖的双手、死死压抑着紧咬的牙关、泪水触上肌/肤时的滚烫,那一幕幕在脑海中回荡,似乎是前一秒刚刚发生。

  可眼下这般……

  陈宴宁双手撑在床榻上坐起来,闭了闭眼,犹豫万千后再睁开,竟还是这般场景。

  心中惊疑不定,陈宴宁移动到榻边,缓慢地穿上鞋子,四处瞧着,手指慢慢抚上榻边方才想要打碎的琉璃花瓶,一寸一寸摸过,指尖颤抖。

  门被打开,陈宴宁模糊了一双泪眼看过去,湖玉规矩的双手交握在一处走进来,她瞧见陈宴宁坐起身,惊讶片刻后笑着道:“姑娘这就醒了?方才奴婢才对大夫人说姑娘尚且还在梦中呢。”

  陈宴宁的视线紧紧胶在湖玉身上,她倒了一杯茶水走过来。

  “眼下是何时?”她的声音仍旧在颤抖,直到湖玉走近后她才发觉,她大自己一岁,上一世湖玉被杖杀时已年过十九,因自己八字过硬,京中上下竟无人敢娶,生生拖到了十八岁,就连湖玉也未曾嫁出,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可眼下她的模样,分明是十六岁时的模样,就连身上这件衣服,陈宴宁都还记得是二哥陈临树与王家大女儿定亲时,给她们分下的好料子。当时京中正时兴这种花样,陈宴宁便自己留了一匹,剩下的给大丫鬟湖玉做了一套衣服。

  湖玉好奇,将杯子递给陈宴宁,拿着帕子细细给她擦拭额角的汗,好笑的道:“今儿是四姑娘的及笄礼呀,昨儿个夜里老爷便吩咐了早些开始备着,姑娘可是要起来了?”

  陈宴宁还是有些没能反应过来,分明……分明她已经自尽了啊,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偏过脑袋无意间看见珠宝匣子旁立着的铜镜,将杯子重新塞回湖玉手中,咬着牙齿起身,一步一步走过去坐下。她的手悬空伸出碰上铜镜边缘,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镜中慢慢出现的自己,顿时大惊失色。

  手指倏地收回,抬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这还是她吗?

  殷红的唇、细长的眉、精致秀气的鼻子,陈宴宁喘了口气,孤注一掷的将嘴角僵硬的挑起一些,那一双梨涡明显入目。她只记得自己濒临死亡前时那如同老妪般的苍白容颜,却忘记了豆蔻年华时名动京城的灵动姿色。

  陈宴宁又哭又笑,舌尖被牙齿狠狠咬住,一股血腥气味猝然而出,真实的疼痛让她不得不确定了这一切是真的。

  她是真的回到了三年前,国公府一家还未惨遭横祸,她的身份还未被揭穿,她还是国公府千金。

  湖玉看着她不对劲的模样,皱着眉头有些害怕,瑟瑟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陈宴宁起身回过身子,粲然一笑哑着声音道:“我无碍,准备梳洗,咱们去给阿娘请安。”

  应声出了门,湖玉眉间思虑幽深,自家主子有些变了。模样虽说还是同往日一般无二,可整个人给她的感觉竟像是……被那些子脏东西附了身,看起来神神叨叨,就如同方才又哭又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