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村小景(一)
  2018年七月

  过了小暑,这日头开始越发毒辣起来。

  虽然气象台报气温不过三十二三,远远谈不上酷暑炎热,可这是城里人的感觉,眼瞅着大中午的太阳底下只怕早就过了四十度了。

  就是树上的知了也都泄了气似的的不再叫唤,间或偶尔一两声以体现着自己的存在,但也马上被轰隆隆的农机声音盖过。

  那是收割机在稻田里作业。

  眼下是天气最冒火的时候,也是南方传统意义上的“双抢”时节。

  南方地热,稻子一年两熟,早稻的收割和晚稻的插秧都要在小暑到大暑这二十天里完成。

  若是放在以前,这是全村全家都要参加的大事,不管男女老少,只要能下地走的一律去田间干活,哪怕是学校也得专门放假,让孩子们跟着父辈料理农活,出去打工的,怎么也得和厂里老板软磨硬泡的请下两礼拜假,赶回来做活,甚至不惜丢掉工作。

  工作辞了可以再找。

  可骨子还都是庄稼人,要靠天吃饭的,夏天误了农时,冬天全家挨饿不说,在乡里乡亲面前也抬不起头来,走到哪儿都有人戳脊梁骨“喏,捞头巴基(骂人傻之意)不会过,误了农时……”

  说不好听点,“双抢”是比过年还要折腾的事情,后者只是面子,大不了不要,可前者就是里子啊!

  好在这些年,政府花了老价钱把公路修到大山里头,又给送来了各种农机。

  当初大伙儿对着漆亮亮的收割机半信半疑,“这么个铁家伙能比镰刀还快?北方可以用这个收麦子,但人家的地硬,哪儿像咱们,都是水田泥汤子,割稻前提前把水放了,可踩下去,还是一脚陷到泥汤子里,泥浆又软又稠,穿高筒雨鞋的起脚,能把鞋子留下,腿拔出来……”

  结果,县里派来的技术员驾驶员结伴绕着村支书家里的责任田转了几圈,又脱了鞋子下田来回走了几趟后就开着着这个大家伙干开了!

  别说,虽然轰隆隆的声音吵的人耳朵痛,还得喝柴油,但做活儿真是麻利,往常四个壮劳力割一天的量,它一个多小时就好了!

  当时轰动了全村,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诗大伙都被会背,庄稼人更是切身体会到这里面的含义,三伏天道,顺手从石头上拿起盒“飞马牌”,抖出一支叼在嘴上,手里的一次性打火机“卡赤,卡赤”了好几下才打出火来,让刘慧捂着嘴窃笑不已。

  他摇摇头,点燃香烟,美美的吸一口后,将香烟凑到蚂蟥旁边,蚂蟥已经吸了不少血,胀胀鼓鼓看上去挺吓人。

  如果是没经验的肯定是一巴掌拍上去或者捏住身子往外拽,那就吃亏了,蚂蟥嘴巴拧,一口叮上,就死死嵌在肉里,任尔风吹雨打就是不放松,往往身体断了,这嘴还在肉里,时间一长发炎滚脓都是轻的。

  可庄稼汉也有自己的偏方,最简单的就是拿香烟,这么凑近,熏个几秒,蚂蟥就会自己松口……

  “啪嗒”一拖鞋把掉落在地上的蚂蟥拍死。

  “小赵哥,你怎么还抽这个,换个好点嘛,啥时候我从家里给你拿两包大一品过来……”

  “别,别,被你大大(父亲)晓得,又是一顿好打,这是他留着招待贵客的,再说,我这个烟劲儿大,一根下去就过瘾,烟也大能熏蚊虫……”

  “还得谢谢你,那么大太阳,跑出来,要不是为了给我送饭,搬张竹榻去房后的竹林坐着,那该多舒服啊……哎呦,今天吃的太好了,这,这,太,太不好意思了!”他一边是一边从饭盒里捞出一块炒鸡蛋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