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空死了，据那日北宫门外幸存者说，大司空一人一剑屠杀了五百禁卫军，皇城血流成河，宫砖都被染成了暗红色。

  而她本人，则是在举剑砍了皇太女殿下后血肉纷飞，生生化成了一团血雾，尸骨无存。

  有人说当朝皇太女殿下乃天命之女，大司空狼子野心妄图取而代之才触怒天威落得如此下场。

  也有人传是皇太女掳了大司空心爱的主君，两人上演了场两女争一男的戏码，大司空冲冠一怒为红颜，单枪匹马直闯皇宫和皇太女同归于尽。

  渐渐成了风花雪月的故事，接续了从前的话本。

  其中那位引得南轩皇朝曾最有权势的少年俊杰折腰的楼主君，更是被传成了媚倾天下，惊艳绝伦的人物。

  而这位唯一失踪不知去向的故事主角，昏迷数日后醒来在江南陈郡的小院里。

  最初的歇斯底里，痛彻心扉，如今的麻木平静，形销骨立，头发灰白，再不复曾经皇都第一美人的风采。

  他是楼穆，一个算不得高门权贵家的卑微庶子，只因为一张出彩的脸，成了那些人争来争去送来送去的漂亮玩意儿。

  从楼府庶子到凤羽阁头牌，他见惯世间百态，人情冷漠，自以为一颗心已经修炼地无坚不摧，坚硬如铁。

  却不想那日游湖画舫初见，因为一抹玄青色的身影，感到了胸膛内方寸之地的颤动。

  似乎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就是她了，你等的人。

  他一点都不觉欣喜，席卷全身的只有无力的恐慌，他将之归之于，他们之间天与地般遥远的距离。

  没人知道他的纠结与不安，他一面期待着她与旁人不同，一面却又害怕她眼里看不到自己。

  后来他发现，她眼底果然是没有自己的，甚至，什么都没有。

  理智告诉他，他该远离，这样的人，他得不到她的心。他也原原本本，是要离她远远的。

  可她却偏偏，在他最为狼狈的时候以最强势的姿态闯入了他的世界，在他心里扎根，无可拔出。

  他自嘲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了，既然放不过，那就牢牢抓紧好了。

  天与地的距离又如何，没关系，她不用动，他总会一步步走到她身边的。

  令他受宠若惊的是，她给他的远远比他以为的要多，地位，宠爱，无尽的纵容，她该是这天下最好的妻主，他的。

  狂喜过后更多的不知名的恐慌和患得患失，为什么，他还是没有从她眼中看到他的影子呢。

  不论她对他多好，也掩饰不了她看他时眸底无边的荒芜和死寂。她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喜欢他。

  他知道他怕了，怕失去。多可笑，一个从未拥有的人居然怕失去。

  万俟姣的话他从未信过，然而却恰恰戳中了他埋藏在心底的恐惧，他怕那些无来由的好，她能轻易给他便也能给别人。

  他知道万俟姣想利用他，他又何尝不是要利用万俟姣。他想弄清，她是不是非他不可。

  她不知道，他答应万俟姣骗她是为了拿到万俟姣的兵符。他想，就算权势和他间她选权势又如何呢，那他亲自捧给她好了。

  十年，二十年，呵，都被他亲手葬送了。他还是失去了他的妻主，再无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