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是走罢。”

  裴玄静没有搭理他,她的注意力完全被放生池里的景象吸引过去了。

  清冷的月光随夜sè一起隐去。初升的朝阳一寸一寸地把池塘染成金黄,池水也跟着渐渐苏醒过来……突然,两个白sè的影子从池中腾空而起。

  裴玄静吓得一把抓住崔淼的胳膊,“那是什么?”

  “是水鸟吧。你怎么了?这有什么可怕的。”

  “水鸟?什么水鸟?”

  “白sè的……应该是仙鹤吧?”崔淼笑道,“我想这放生池里各种稀奇古怪的飞禽鱼鳖都有。东市上不管卖什么,总有人去买了来放生,所以品种特别齐全。”

  “你是说每当日出的时候,池塘中会有鸟儿飞起?”

  “是吧……”崔淼觉得裴玄静的紧张很莫名,却不知她正处在幡然醒悟般的巨大冲击之下。

  “夜久喧暂息,池台惟月明。无因驻清景,日出事还生。”——在池塘夜尽日出之时,不唯事还生,还有鸟乍起!

  两者之间的确存在关联吗?抑或只是她的胡思乱想?

  裴玄静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当她听见杂沓的马蹄声时,一队人马已经冲到眼前了,打头之人对着她大喊:“玄静,是你吗?”

  堂兄裴识终于找来了。“谢天谢地,总算找到你了!父母大人简直快急死了!”

  裴玄静站起来,快步向堂兄走去,突然又停下来。她想起了崔淼,忙回头找他。

  可是他在哪里?

  崔淼消失得无影无踪。有那么一瞬间,裴玄静几乎怀疑他会不会掉到池子里去了,随即醒悟过来——他走了,就像他曾说过的。

  没关系,她相信他不会走远,只要她需要,随时可以找到他。

  回到兴化坊中的裴府,裴玄静花了好长时间沐浴,恨不得把每根头发丝都挨个洗一遍。阿灵顶着两只红肿得像大桃子般的眼睛在旁服侍。裴玄静洗了多久,阿灵就絮叨了多久,把裴玄静失踪后,裴度夫妇如何焦急、大郎裴识怎么设法寻找,尤其是她自己怎么害怕着急伤心等等,详详细细无一遗漏地汇报过来。

  裴玄静连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必须要考虑清楚,接下来该怎么面对叔父。因为她还担负了一件极不合理而艰巨的任务:说服裴度释放已被确认为武元衡刺杀案元凶的成德武卒张晏等人。

  其实,裴玄静可以不必让自己这么为难的。禾娘跟了女侠聂隐娘,今后固然免不了担惊受怕、风餐露宿的苦楚。但以隐娘夫妇的能为,当能护得禾娘的安全。她自己也将学得一身好本领,有朝一日成为来无踪去无影的刺客,显则扬名立万,隐则相忘于江湖,不也潇洒?

  可是,正如崔淼所质疑的,这一切究竟禾娘是否愿意呢?

  还有她的父亲,临死前将赠给女儿的金簪用鱼胶粘在xiōng口上。他该有多么希望能看见女儿及笄,亲手为她chā上发簪……

  裴玄静看着在一边唧唧呱呱、又哭又笑的阿灵,禾娘和阿灵差不多大,却已经沉默得像一口古井。只有在贾昌老丈的院子里,她尚且能在郎闪儿的伪装下流露出小女儿的心性,而今连这样的机会都失去了。

  究竟是什么在冥冥中主宰着人的命运?在上天的眼中,人固然渺小似微尘,就真的只能被动地接受安排,不论是福是祸、不分是怨是爱,都没有半分选择的权利吗?

  至少,裴玄静想听到禾娘自己说一句,愿意或者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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