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突承璀分明看到,死亡侵蚀了李忠言的躯体,他的一举一动中都充溢着死气。十年光yīn,对李忠言仿佛已过去了大半生。因为他是活在yīn间里的人。

  吐突承璀开口说话:“武元衡遭刺杀了。”

  每次来丰陵,他都会告诉李忠言很多事情,说完也就完了。李忠言就像一堵墙,所有的消息到他这里便有去无回。吐突承璀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倾诉对他变得越发重要起来。

  “死了吗?”今天李忠言居然搭话了。当然,帝国宰相的生死并不值得他抬一抬眼皮,李忠言注视的仍然是烹茶的炉火。

  “死啦,而且身首异处,脑袋到现在还没找到。”

  “哦。”

  “此人一贯孤标傲世,死得却如此难看啊,哈哈。”

  “你恨他?”

  “恨?”吐突承璀一愣,想了想说,“倒也谈不上,他未曾惹过我。”

  李忠言沉默。

  吐突承璀又说:“刘禹锡还为此写了首诗,什么‘宝马鸣珂踏晓尘,鱼文匕首犯车茵。’还有什么‘墙东便是伤心地,夜夜流萤飞去来。’说是为纪念宰相而作。可是你知道吗?他居然给诗起了个名字叫《代靖安佳人怨二首》!……哈哈哈。”

  “靖安佳人?”李忠言显然没弄明白吐突承璀在瞎乐什么。

  “哎呀,武元衡的府邸不是在靖安坊中嘛。他又常爱写些赠某佳人,代某舞者之类的诗,所以刘禹锡才假借悼念之名,实际却在嘲讽武元衡爱美人不爱人才。”

  “哦。”

  吐突承璀叹了口气,“也难怪刘禹锡怨恨武元衡。永贞之后一贬十年,好不容易圣上考虑重新起用了,武元衡又从中作梗。他们之间的过节太深了。”

  假如吐突承璀留心的话,就会发现在听到“永贞”二字时,李忠言晦暗的双眸中突然迸发出剧烈的火焰,迅即泯灭。然后,他才用事不关己的冷淡语气问:“刺客是什么人?抓住了吗?”

  “抓了几个替罪羊——成德进奏院的武卒张晏一伙人。”吐突承璀“哼”了一声,道,“圣上想拿成德王承宗开刀,我自求之不得,干脆来个杀jī给猴看。”

  “猴子是谁?”

  “告诉你也没什么,刺客是平卢藩镇派来的!不过还没抓着。”

  “平卢?这么热闹……”李忠言说,“又是成德,又是淮西,又是平卢。”

  吐突承璀叹道:“谁说不是呢。圣上难啊……唉,所以明知是平卢的人,也只能暂时压下来。先对付了成德和淮西吧。否则,不仅朝堂上那帮臣子们要叫嚣,圣上自己也会心力交瘁的。”

  “那武元衡岂不死得太冤枉了?我还以为皇帝有多么宠信他呢。”

  “你是没看见圣上哭的那样……宠是真宠的。不过——”吐突承璀犹豫片刻,终究没能憋住,“我再告诉你件事,武元衡可能收受了藩镇的贿赂。如果证实了,那对圣上的打击可就太大了。”

  “武元衡不是最清高的吗?怎么也受贿?”

  “光是钱财,他当然视如粪土。但他收受的是太宗皇帝的物件……”

  “也许是想收下来后献给皇帝?”

  “不知道。”吐突承璀的表情很古怪,“他向圣上隐瞒,却把东西给了另外一个完全不着边际的人,一个女子……”

  李忠言再度沉默,一个女子?他举目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