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老人家叹着气说:“他们走得那样惶恐,怎么还敢留下踪迹。等去到异乡后,肯定也会隐姓埋名的。所以现在再无人知道王家人的下落咯。”

  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对着残破的遗址默默祝祷了。

  临走时,裴玄静发现祠堂门楣上尚有残留的墨迹,像是曾经题写的对联,后来被专门抹去了。估计是太过匆忙了,最后的两三个字和题名仍旧依稀可辨。

  她招呼崔淼一起来看,“崔郎你看,这个题名是不是王伾?”

  崔淼点头,“没错!”王伾是顺宗皇帝的书法老师,永贞期间与王叔文同时得到重用,并称“二王”。王叔文以棋待诏,王伾以书法获宠。两人一起在东宫侍奉顺宗皇帝十多年,交情莫逆。所以王伾给王叔文的祖居题写门联,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不过,王伾的结局和王叔文同样悲惨。顺宗禅让之后,他们迅速失势。王伾遭贬谪前已经得了重病,还没到贬地就病死了。

  裴玄静端详着那残余的字迹,喃喃自语道:“我听说先皇最擅长隶书,怎么他的书法老师写的却是一笔行书?”

  崔淼不太肯定地回答:“这个……书法都是相通的吧。”

  返回的路上,裴玄静一直在沉思。

  崔淼实在耐不住了,问她:“嗳,接下去怎么办?咱们还去哪儿?”

  裴玄静看着他,突然一笑道:“崔郎不是最有主意的吗?怎么倒问起我来了?”

  “我还不是都听你的……”他有点不高兴的样子,也不知是真是假。

  “长安。”

  “什么?”

  裴玄静说:“我想我们该回长安了。”

  “你当真?”

  “崔郎,你想不想再去一次贾昌老丈的院子?”裴玄静直视着崔淼的眼睛说,“一切都是从那里开始的。”

  崔淼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只要和静娘一起,哪里我都愿意去。”

  裴玄静问李弥:“自虚呢?想不想跟嫂子去长安?”

  “长安?是哥哥去过的长安吗?”

  “对。你的长吉哥哥在那里做过几年奉礼郎呢。”

  “好啊,我要去!”

  崔淼低声问:“你真的要带自虚?”

  “那怎么办?从今往后不管我去哪里,都要带着他的。”

  崔淼不吭声了。

  裴玄静吩咐车夫转向永欣寺。

  “我想再去看一次辩才塔。”她对崔淼解释道。

  “这次让我陪吗?”

  “不,你陪自虚。”

  崔淼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不过你确定没有危险?”

  “昨晚都没出事,现在青天白日的能出什么事?”

  马车停在永欣寺门前。崔淼带着李弥在寺庙里逛,裴玄静独自一人向后院而来。洗砚池水比昨天涨得更高了,但就是神奇地不溢出来。洗砚池旁也站着一位禅师,却不是无嗔。

  裴玄静上前打听无嗔方丈。

  “无嗔?”陌生禅师合掌道,“鄙寺从来没有过一位法号无嗔的方丈啊。”

  虽然多少有些思想准备,裴玄静的心头仍然一紧。想了想,她又问:“我曾听过辩才塔的故事,不知可否入塔一谒?”